伊萨认出了来人。
    是被杀奴隶贩子的仆从。
    除了昨天在集市上看到他东家遭人杀害，他们再无交集，伊萨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来找他。
    小丫头一缩脖子，钻到了他身后。
    阿西亚走过来，挡住了让莎。
    “有不满去找这里的治安官，我们可不是拿钱保护你们家老爷的。”
    见他要推人出门，来人急忙一脚插进门缝。
    “误会，误会！老爷的死我怎敢怪罪两位？是……”
    来人犹豫再三，神情可疑。
    “发生了什么事？”
    “几位见到了我们老爷怎么死的，我也不瞒各位。”
    阿西亚松开了推门的手，来人得以站直身子。
    “我们老爷那副样子……本来按规矩要送去寂静塔，由于治安官把所有人找去审问，没人帮忙掮尸，他的尸体这会儿留在院子里。”
    寂静塔是阿萨赛地区的一种特殊殡葬场所。
    死者的尸体要移到这些高台上等鸟叼啄，剩下骸骨后再收殓下葬。
    一想到那具掉了头的尸体放在他们卧房门前，伊萨有点同情他们。
    “我们不帮忙运尸。”
    与他不同，阿西亚一口回绝。
    “不不不，这点小事怎敢劳烦两位？”
    那名男仆连连摇头。
    “是我们老爷……他有必要见见两位。”
    阿西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亲眼目睹奴隶贩子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现在难道想找他们喝茶？
    阿西亚由靴筒里抽出小刀，比着男仆。
    “你要是急着见你的主人，我可以送你一程。我比治安官的老婆更熟悉他工作的地方，不介意再去一次。”
    “误会误会，我不是那种意思。”
    男仆抱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件荒诞的事说清。
    “我们老爷一晚上在院子里躺得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突然坐了起来，追着我们满院子跑。神庙的祭师不管这种事。城里守卫说你们专门驱除阿古尔，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们了。”
    他们在向治安官交待来历时，说了马队的工作。
    守卫一听男仆的说法立即想到了他们。
    “本来今天我们想去找掮尸客，这样一来可没人敢搬走我那位亲爱的主子。”
    “我们只负责驱逐阿古尔，不负责说服尸体进坟墓。”
    阿西亚继续把他往外推。
    “你们老爷既然醒了，不如请他自己去寂静塔，你们正好省点力气。”
    “两位贵人，别开玩笑了。他这样上街，整座忒鲁明茨都要暴乱了。”
    男仆一侧肩膀钻进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阿西亚的腰。
    “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你们见多识广，得替我们出出主意。”
    “发生了什么事？”
    关翎见敲门人与阿西亚亲密地拥抱在一起，拽了拽伊萨衣角。
    伊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奴隶贩子发生了尸变。
    想到她与他们一起狩猎过阿古尔，而且可能在蛇肚子里看见过更加可怕的景象，伊萨尽量委婉地转述了这件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丫头吐了吐舌头。
    事情快得出乎她的意料。
    “我的玉佩可以看到鬼影。”
    她从锦囊里掏出兵主解羽佩，举到伊萨面前。
    “可以帮他们查看下出了什么事，但是……”
    小鬼瞬间端出了老气横秋的生意人架子。
    “泄露天机容易折寿，我们不能白白帮忙。”
    算命都爱用这句，不管沾不沾边，先用上再说。
    她努力板起脸，备不住嘴角因为想笑抽动了下。
    伊萨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不为人知的必然。
    他把让莎的话翻译给了另两人。
    听到要收报酬，阿西亚立即跃跃欲试。
    “那当然，那当然。”
    男仆这会儿哪敢说个“不”字，满口答应下来。
    不过他跟着奴隶贩子谨慎惯了，跟着问了句。
    “要多少？”
    见他并不甘心掏钱，伊萨与阿西亚交换了下眼神。
    “二十枚金币。”
    这绝非小数目，他也绝非付不起。
    猜想这些人嘴上拒绝，实际对解决活尸十拿九稳才敢开这种口，男仆反而安了心。
    “一言为定，两位快些吧。”
    不用他催，关翎早坐不住了。
    她飞快戴上头巾，抱紧伊萨手臂。
    “她也要去吗？”
    见两名拓食兵打算带小女孩儿过去，男仆不免惊讶。
    “能看见鬼的玉佩是她家传的宝贝，她怎能不过去？”
    男仆觉得不妥，却也莫可奈何。
    一行人离开商旅客栈，来到城东南侧，苏特人开的客院。
    这院子前天人声鼎沸。
    昨天奴隶贩子带来的奴隶售卖一空，他自己也丢了命，院子里头一下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被醒来的奴隶贩子吓跑的其他几名男仆，瑟瑟发抖躲在门口，见前去找人的伙伴回来，急忙围了过来。
    他们想仔细叙述院内的状况，怎料两名拓食人带的小丫头抢在前头，闯了进去。
    一进院子，诡异的状况一目了然。
    一具无头的身体，正与自己咬着草棍的脑袋玩九宫格。
    就算不用兵主解羽佩观望，关翎也知道这俩是谁。
    两名鬼神看来在皇城待得百无聊赖，天天玩九宫格。
    见她进门，咬着草棍的那名一慌，草棍落地。
    另一名急忙把它揣进怀里，假装抱着脑袋在院子里展示肌肉。
    关翎原先想要它们附身活人，好让她借着驱邪的名义赚点黑心钱。
    没想到它们死活不同意，说附身活人不易，非要附身只能附在死人身上。
    这两天忒鲁明茨突然增加的尸身倒是不少。
    最有钱的是这里的主儿。
    关翎早上轰它们去寻奴隶贩子的居所，没想到奴隶贩子的男仆几乎没走弯路，直接找到了他们。
    奴隶贩子的男仆一边尖叫，一边跟着她跑进了院子。
    “咿呀！就是它！咿呀！那是我们老爷！咿呀！拜托想想办法！”
    “你一口气叫完再说。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阿西亚扯开他，走到让莎身旁。
    奴隶贩子的尸身除了炫耀并不发达的肌肉块，没做任何出格的事，与他们驱逐的恶鬼截然不同。
    “要怎么办？”
    他小声问跟着进来的伊萨。
    “等让莎表演。”
    伊萨附在他耳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丫头对走来走去的尸体看了两眼，由锦囊里掏出兵主解羽佩。
    透过玉佩，可以清楚看到附在尸体上的两团绿火。
    “叫他们过来。”
    她告诉伊萨，然后把玉佩递给他。
    “让他们看清楚。这尸体上的鬼只有我能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