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背着竹筐问了路，进了国营商店。
    里面的人很多，人声鼎沸。
    买东西的人都挺起胸膛高声选着商品，卖东西的营业员更是得大声回着。
    苏玖儿捂紧衣兜，小脑袋凑到哥哥耳边提醒：“哥哥，他们说这里买东西不看钱，看票。咱们没票。”
    苏锦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咱们不买，就看看。”
    苏玖嗯了一声，不买就没事。
    她对买不了的东西不感兴趣，垂下脑袋掀开衣兜一角，小心往里瞅，小嘴咧的弧度越来越大。
    电电刚开始还东张西望觉得稀奇，后来被吵得脑袋嗡嗡的，也缩回身子去看衣兜。
    几息后，它就收回了视线，百无聊赖的趴下。
    缝隙太小，啥也看不着。
    鸢鸢是怕缝儿大点儿，钱就跑了吗？
    苏玖儿防的就是电电，早就把衣兜捂的严实。
    “电电，你可不能把我的钱变没了。这要攒起来，冬天给哥哥买棉花做棉袄的。”
    “哥哥最怕冷了，现在猎物能换钱了，我就多跑几次山，多抓些去换钱。”
    然后再拿钱去多多的换棉花。
    小女娃握紧小拳头，美滋滋的想着。
    她仿佛看到了茅草屋外飘着鹅毛大雪，茅草屋内哥哥穿着簇新棉袄，热的满头是汗的情景。
    “嘿嘿嘿，嘻嘻嘻……”
    “玖儿，拿钱！”
    不知何时，竹筐已经被放到地上，苏锦捏捏还在傻笑的小女娃，“想什么美事呢？这么开心！！”
    女娃美梦被打断，不满的抬头，“哥哥！”
    苏锦笑着将她抱起，举高，“能买，拿钱。”
    苏玖儿看看柜台后满脸笑意的营业员，又看看柜台上摆放的七八样东西，如遭雷击。
    “不要票？”
    怎么可能？
    营业员被她傻乎乎的样子逗乐，“真不要票！”
    说完营业员就后悔了。
    只见刚刚还傻乎乎的小女娃，突然眸中星光乍现，小手指向柜台后边，“这些都不要！我要那些！”
    营业员：“……”
    倒是上下嘴一碰，什么都敢说！
    将柜台上少年选的那几样往前一推，营业员笑得不怀好意，“小娃娃，是这些不要票，棉花……要票！”
    这么好看的女娃，哭一个肯定更好看。
    苏玖儿：“……”
    沮丧的小脸避开营业员，苏玖儿与哥哥咬耳朵，“哥哥，这些咱能不要了吗？”
    这些东西她都看不懂是干啥用的，哥哥就是太久不出门，被花花绿绿的外表迷了眼。
    “玖儿给哥哥买好不好？哥哥想要。”苏锦同样歪头去低声与她咬耳朵。
    眸底深处有心疼与愧疚在翻涌。
    苏玖儿纠结了一瞬，拿哥哥没办法，妥协，“多少钱？”
    营业员抢答，“一块九毛七分！”
    嘿！她就爱看小女娃变脸，怎么着？
    苏玖儿果然又变了脸，一副被割了肉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小女娃像只小仓鼠，弓着身子，腮帮子鼓鼓的，一只小手在屁股底下的米袋子里不断翻腾。
    终于忙完了，她甩了甩发酸的小手，趴到竹筐边缘。
    “哥哥，你累不累呀？玖儿想下地自己走。”
    被像个小娃娃一样装在筐子里，又被背了一路，她曾经心中的幻想得到了大大的满足，自是不肯再累着哥哥。
    苏锦弯腰从路边抓了一把狗尾巴草和野花递给她，“妹妹无聊了就玩儿这个，哥哥不累。”
    他觉得这具身体好似拥有无限的力量，怎么使都使不完。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往好的方向变，他想知道这个好的尽头在哪儿。
    苏玖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他的神色，确定他没有强撑的迹象，才心安理得的接过那把花与草。
    进村子时，远处的夕阳只余一点霞光点缀。
    远远看去，茅草屋前有两个小人儿蹲守，在霞光的映衬下竟有些寂寥。
    苏锦加快几分脚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屋里等？”
    闻人夜雪与闻人黑雨迅速起身，帮他推开茅草屋的门。
    这茅草屋有门，没锁，形同虚设。
    进了屋，苏锦将竹筐卸下，丝毫没有累的感觉，这具身体好像突然修了仙似的。
    忍住脑中天马行空的猜测，他将里头的小女娃抱出，揉揉她的脑袋，“去玩儿吧，哥哥做饭。”
    “玖儿！给！”闻人夜雪立刻打开随身的军绿色书袋，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我识字快，爷奖给我的。”
    四岁的小男娃，脸上带笑，一只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一只手里掏出一本书，都往苏玖儿怀里塞。
    闻人黑雨也凑了过来，“让我看看都是啥？师兄宝贝了一下午，都不让我看一眼的。”
    苏玖儿的所有视线都被那个小盒子吸引，“洋火！”
    想要，又不敢碰。
    “二哥，这洋火你给了我，你阿爷会不会打你？”
    正在钻木取火的苏锦停下动作，满脸懊恼。
    居然忘记买了！
    闻人黑雨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接过那个小盒子四下打量，“洋火？这是干什么用的？”
    苏锦走了过去，取走他手中盒子，眸色怪异的打量他好几眼，“你不知道？你们家用什么生火？”
    闻人黑雨完全不知自己露了馅，“不就是你们家这样？”
    不是说不能用法力吗？
    苏锦迅速垂下眸子，不再多说，拿着盒子走回灶火旁，洋火不是新的，里头只余七八根的样子，“回头还你一盒新的。”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反正屋里没人应声。
    “嚓！”
    火光亮起，稻草迅速被点燃。
    闻人黑雨瞠目。
    没事，说不定赵家穷的用不起这个盒子。
    苏玖儿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为自家茅草屋也能用一次洋火而开心。
    闻人夜雪也打心底觉得开心，他又把手里的书打开，指着上边的字，“玖儿，我识字了。”
    苏玖儿立刻被吸引了目光，三个小娃娃外加一只狗很快围成一圈，手中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苏锦笑着将米下锅后，挤了个位置进去，将那本老旧的书拿过来，充当起老师的角色。
    老师只有十岁，书本是支书用来垫柜脚的，学生最大的五岁，最小的三岁，树枝充笔，地面当纸，漏风的茅草屋是暂时的教室。
    这样的场景多年后也会时不时映现苏在几人脑海。
    晚饭是浓郁的米粥，白花花的大米被熬的软糯，苏锦又炒了个青菜。
    苏锦依旧吃的优雅，苏玖儿则恨不得将脸都埋进碗里。
    好吃！
    这还是她头一次吃着大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