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回神，嗓音淡淡，“没看什么，走吧。”
    少年拉起女娃的手，背对大院渐渐远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女娃蹦蹦跳跳，少有的轻快，待感觉离得人远了，又会停下来回头等候片刻。
    少年衣衫已经洗的发白，挂在身上明晃晃短了一截，未被遮掩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的晃人。
    “哥哥，在那儿！”小女娃眼睛利的很，很快找着了目标，小手指着街边一叼着卷烟靠墙晒太阳的汉子。
    汉子穿着红色背心，浓眉大眼，眼角处一道明显的疤痕，将老实巴交的形象的撕裂，生生填充了一点凶残。
    听到小娃清脆的嗓音，汉子也看了过去，待看清人，将半截烟扔脚下使劲碾灭后，才大步走了过去。
    “换东西？”
    “嗯，谢谢叔叔。”苏玖儿露出大大的笑脸。
    叔叔就是看着凶。
    汉子嘴角微翘，无视女娃身边的少年，转身就走。
    苏玖儿拉起苏锦的手就跟着走。
    苏锦低声朝背后的竹筐低语几句，在无人看到的角度，少年背后的竹筐瞬间有了重量。
    前边的汉子在人群中穿梭，左拐右拐，最后拐进一处巷子。
    巷子一侧有两个二流子模样的青年蹲在地上吞云吐雾，天南海北的侃大山。
    再往里一个拐角处，里头挨着两边的墙根下蹲了十几人，每人身前都摆着箩筐或者布袋。
    蔬菜，杂粮，米，面，山货，还有麻雀、野兔等。
    中间过道上也站了十几人，在那些商品中挑拣砍价，一看就是熟手。
    苏锦扫视一圈，发现这里位置极好，身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外边放风的一吆喝，里面的人提起东西就能跑的不见影。
    好地方。
    红背心汉子回身交代他们动作快点，就在入口处随意找了地方蹲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卷烟。
    苏玖儿看到眼熟的高粱米，双眼发光抬步就要过去，后衣领却被人拎住，动弹不得。
    “哥哥？”
    苏锦不言，胳膊抬起，拎起手里的娃跨过一个又一个的摊子往最里头走。
    苏玖儿双脚离地，这种感觉很稀奇，在空中打了个转，正好与卖高粱米的爷爷视线相撞。
    女娃眨眨眼。
    老汉也眨巴几下松散的眼皮子。
    女娃笑着蹬腿，又晃荡着转了圈，头一次有闲情逸致又角度稀奇的将整个黑市看了个遍。
    等她脚再挨着地面时已经到了摊子最外围。
    苏锦活动了下手臂，蹲下身子，“大伯，这猎物您是收？还是卖？”
    摊主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人，他瞄了一眼少年背后的竹筐，“既收也卖！”
    苏玖儿也蹲下身子，微微仰着脑袋问：“伯伯怎么收？给杂粮米吗？”
    摊主笑了，这女娃他见过。
    每次都跟打仗一样，把猎物给了卖米的人家，换了一点杂粮就喜滋滋的跑了。
    跑的还忒快，如果不是知道外头有放风的，他都会以为是红臂章的找来了。
    “小娃你这次带了啥好东西？拿出来给伯伯看看，伯伯给你换钱，你再去买米。”
    苏玖儿双眼光芒大盛。
    居然还能换钱！
    将竹筐拎到摊主面前，“伯伯看，给多少？”
    竹筐不大，却是满的，最上头的更是稀罕物，蓝色的小奶狗，活的！
    摊主双眼也开始放光，小心翼翼把小奶狗拎出来，左右查看，确定毛发不是染的，兴奋的搓手。
    “这个，十块！”
    电电气愤的蹬腿。
    “汪汪汪”
    “小爷不卖！“
    挣脱开男人的粗糙大掌，小兽愤愤的钻进苏玖儿怀里。
    谁敢买它，它就搬空谁的家！
    苏玖儿眼睛已经不会转了。
    十块？那是多少？
    苏锦将筐里其他猎物拿出来，笑着解释，“大伯，小狗儿不是我家的，不能卖！您看这几只活的猎物能给多少？”
    摊主惋惜的收回视线，犹不死心，“小子，你回去帮我带句话，这小狗十五块我也收，我天天都在黑市，小狗儿随时可以送过来。”
    苏锦脸上笑意不减，“一定带到。”
    电电转头瞪他。
    你敢！
    摊主这才认真去看地上的活物，上手拎了拎。
    最后给了苏锦三块八毛钱，六只猎物，一只六毛多。
    从摊主报出电电的身价后，苏玖儿就一直处于呆愣中，如今又被这笔巨款冲击，她捂着衣兜里三块钱的巨款，完全不会走路了。
    苏锦无奈的笑着，把妹妹和电电一起装进竹筐里，随后又稳稳的背起竹筐。
    “买点大米，白面。小娃娃胃精贵，可别再瞎霍霍了。”摊主也被小女娃逗乐，在后边高声提醒。
    这女娃可不知道，每次她去换高粱米的猎物最后都会再卖到他这里。
    小女娃巨亏！
    苏锦没急着走，手里捏着几毛钱，买了点白米和白面，另带一点蔬菜。
    等到了红背心汉子面前，苏锦问：“多少？”
    红背心汉子看了眼竹筐里抱着蔬菜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女娃，反问：“你是她什么人？”
    “叔叔，这是我哥哥，亲的。”苏玖儿学会抢答，语气特自豪。
    她有哥哥，身体倍棒，力气还大的哥哥！
    红背心汉子嘴角一勾，那笑意离老实巴交更远了。
    “两毛！”
    苏锦看着他，递过去一毛，“谢谢大叔对我妹妹的照顾。”
    红背心汉子：“……”
    艹，耳背是吧！
    苏玖儿空出一只手挠挠头，总觉的不对。
    接过那一毛钱，红背心汉子没好气的转身，“跟上。”
    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与红背心叔叔分道扬镳后，苏玖儿才敢说出口。
    “哥哥，叔叔的带路费是两毛，你给错了。”
    别看她家穷，她可是认识钱的。
    苏锦笑，“没给错。我问过了，行规里带路费是五分。”
    竹筐里本还有些愧疚的小女娃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五分？
    苏锦继续解释，“其他人把客人带到就会离开。他会留下，应该是防着出事时你跑不出去，所以特意留下护着你。”
    苏玖儿眼睛睁的更大了，心里暖暖的。
    “叔叔看着凶，人很好。”
    原先都是从她布袋里抓走一把杂粮米算作带路费。
    她一直以为那就是行情。
    苏锦赞同的点头，“他价要的高，应该是要给别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