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白茫茫的雪原上，年轻的男人跪坐在雪上，仿佛一座雕塑。
    他的前方，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躺在地上。鲜血的花朵吞噬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在她腹部绽放开。
    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刺骨的寒意不仅让葛丰年的身体变得僵硬，连他的大脑也迟缓起来，连悲伤都有些忘记了。
    他隐约记得他和葛瑞雪突发奇想决定坐绿皮火车回家，结果在路上遇上大雪，火车只能暂时在最近的车站停下。
    他和葛瑞雪下了火车，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踩到站台的水泥地上，而是踏进了柔软的雪地中。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葛瑞雪怎么突然躺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剧烈的头疼让葛丰年没办法继续回忆，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想呕吐，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小年……〉
    葛丰年茫然地抬起头，在空旷的雪原上寻找着。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他听见了已经死去的葛瑞雪的声音？
    〈不要试图……我……〉
    那道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葛丰年听不清她想要说什么，他伸出手，试图去抓住虚无缥缈的声音。
    可终究是妄想。
    “小雪……姐……”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连他自己差点都没听出来是自己在说话。
    葛丰年苦笑。
    或许他真的也快见到葛瑞雪了吧。
    〈你好。〉
    来自天外的声音变成了清脆而又坚定的女声。
    这一次，葛丰年清晰地听见了。
    他用自己沙哑而又颤抖的声音询问：“你是谁？是……神明吗？”
    如果神明能听到他的祈求，请让葛瑞雪回来吧，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
    〈我不是神明，我不过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
    不是神明，却能在不现身的情况下，让声音回响在空气中？
    可那人没有解答葛丰年的疑惑。
    〈有人让我转告你，忘记这一切，去过普通的生活吧。〉
    “忘记？”葛丰年重复这两个字。
    多么可笑的词汇啊。
    要他忘记什么？
    忘记葛瑞雪的存在？还是忘记葛瑞雪的死亡？
    要他一个人带着一颗缺了一块的心脏，离开这片奇怪的雪原？
    “不可能。”
    天空传来的声音像是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一般，没有一丝疑惑。
    〈也对。〉
    〈那么现在选择权依然在你手里，请认真听我说。〉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名为域，因各种负面情绪或某种执念而产生的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区域。〉
    〈在这里，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是合理的。〉
    〈如果对域放任不管，就有可能导致像你们一样的普通人误入其中，受伤甚至死亡。〉
    〈更严重些，域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所以我们在寻找适合的人类绑定【人类自救系统】，给予技能，让他们可以应对域中的一切。〉
    “等一下。”葛丰年打断她，“如果有系统和技能，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
    像她一样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是不是就有机会拯救葛瑞雪？
    〈像我一样？〉
    〈不，也许你能创造更大的奇迹也不一定，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所以，你要接受吗？〉
    “我要。”葛丰年的声音无比坚定。
    〈好。〉
    〈你的技能名为：双生之镜。〉
    奇异的感觉侵袭葛丰年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处在睡梦与清醒的分界处。
    背部传来冰冷潮湿的感觉。
    我倒在地上了吗？葛丰年这么想。
    【欢迎绑定人类自救系统！用户信息载入中…】
    【…载入成功！】
    【用户信息实时更新，您可随时通过语音打开系统查看。】
    【预祝您使用愉快！】
    “可以听到吗？醒醒！”
    葛丰年听见了遥远的声音，感受到了温暖的火焰在自己身旁跃动。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
    “醒了！”
    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短发女子半跪在他身旁，看见他醒来，她惊喜地对她旁边站着的魁梧男子说道：“明德，把你的火拿远点。”
    葛丰年这才看到自己的胸口上方悬浮着一团青色的火焰。
    被称为“明德”的男子伸出手，把那团火焰拿到手中。
    他们也是拥有系统和技能的人吗？能做到这样？
    葛丰年眯了眯眼睛。
    那他是不是可以——
    似乎是担心他还没完全清醒，短发女子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好，我是唐颖，我旁边这位是耿明德。你——还有……”
    唐颖将目光移到雪地中的尸体上。
    葛瑞雪的身体上已经结上一层白霜。
    “我叫葛丰年，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姐葛瑞雪，我们……”葛丰年说得很艰难。
    “不想说就别说了。”唐颖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好吗。”葛丰年祈求地看着唐颖。
    唐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和耿明德一起走到边上。
    他们背对着葛丰年，可葛丰年还是看到他们拿出一个奇怪的海螺，对着海螺似乎在说些什么。
    但那些不是他应该考虑的。
    ［也许你能创造更大的奇迹也不一定，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双生之镜。”葛丰年低声喊出自己的技能名。
    一人高的镜子出现在他身旁，只是那镜子中空荡荡的，没有映照出任何事物。
    葛丰年将头靠在镜子上。
    葛瑞雪，和他双生的血脉相连的存在，也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镜子中，和躺在地上的女孩模样完全一致的人缓缓浮现。
    葛丰年在心中幻想。
    他和葛瑞雪一起来到了这片雪原，来到域中，他们没有遭遇袭击。
    葛瑞雪还活着。
    他们一起绑定了人类自救系统，一起获得了技能。
    她的技能，叫什么好呢？
    〈虚妄，她的技能叫虚妄。〉
    葛丰年有些错愕，他有点想问出“你还没走啊？”几个字。
    〈嘘，被唐颖姐发现了，她说不定要阻止你的。〉
    谢谢。
    葛丰年微微动了动嘴唇。
    〈不用谢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只要承担你制造出来的后果就好。〉
    〈再见。〉
    葛丰年想问问她的名字，可她的消失就像出现一般突然。
    如果有缘，就会再见的吧。
    唐颖和队友联络完，她突然像感应到什么一般。
    她转过身，看见那个年轻男人靠在一面镜子上，镜子中不是他，而是一名女性。
    和躺在地上的尸体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貌。
    葛丰年凝视着葛瑞雪的尸体，把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中。
    小雪，姐姐，你会活下去的。
    “帮我把她烧了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