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楠说，那血碰到伤口，伤势恢复得比平常快许多。毒也是真的毒，不及时洗干净的话，马上腐蚀皮肉。”
英楠是她的相好，前几日随郎将军去接皇后。
“怎么这么奇怪？”
靳月夔听懵了。
“那血要是真如你们所说的一样奇特，与毒混起来会怎样？”
“怪物会消失啊。”
几位姑娘异口同声地告诉他们。
“每次怪物消失，是血跟毒掺到一起的时候。所以遇到幻影，大家都想法设法去找怪物的毒囊。”
“等等……你们是说，怪物每次过一两个时辰消失，是因为被人砍出了毒液？”
靳月夔脑子里乱哄哄的。
“没砍出毒液，似乎那怪物过一两个时辰也能流出毒液。不过乖乖等到那时候，被它害死的人不知有多少了。”
小红见他醉得左摇右晃，搀了他一把。
“那怪物好像阴阳壶一样，一侧装着能起死回生的血，一侧装着能腐蚀万物的剧毒。要是乱砍一气，不小心砍出血来，它怎么也死不了。需砍中它的毒囊。它的毒液一旦流出来，自己就融化了。”
郎千禄挖的坑，一处接着一处。
这么重要的特征竟然不告知他们。
尾济沉吟了片刻。
侍奉左右的营伎们来斟酒。
“营里尽是些大老粗。难得有通晓文墨的风流公子赏光，两位可要多饮几杯。”
一双双玉臂搭上来，尾济心里“哐哐”跳个不停，忙不迭地想逃。
又惦念着，想问的事儿没问到底，于是按翎儿说的点子，默默喝酒，不理睬她们。
“这位公子俊得不似凡人，缘何沉默寡言？到了我们这儿懒得说话的，除了郎将军，也唯有你了。”
“郎将军……很喜欢找你们吗？”
郎千禄当了靳老将军十二年副官，这十二年里与靳月夔一同共事的时间不过半年。
靳月夔不算了解他。
他父亲靳承英立誓只娶一位妻子，在军营时从来不沾乌七八糟的事儿。
靳月夔以为他父亲一手带大的郎千禄应与他父亲一样洁身自好。
“郎将军很喜欢找我们弹《双燕离》。”
小红捂住嘴噗嗤一声乐了。
*
“《双燕离》？”
思玉楼一曲《双燕离》，京城人尽皆知。
她与蕊儿姑娘成名时间相当，算起来前往京城的时候应该是十五六岁。
郎千禄驻守琥珂才一两年，不过更早以前，由于彤关战事数次来过琥珂。
他可能一早就认识思玉楼。
有人将出现在天宝街的鹤公子错认成皇上，写过皇上与四皇子的话本。
郎千禄比寻常人更清楚内情，再加上见过鹤公子，大概猜出了皇后是抓捕思玉楼的人。
“难怪，难怪……”
翎儿喃喃自语。
难怪郎千禄拼命整她。
“可惜，他本有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怎么说？”
四周没人，尾济又变回小龙，趴到枕头上。
关翎伸手替他揉背。
“他中意的那位姑娘，早有心上人。”
思玉楼很明显喜欢自己的恩师冶泉子。
与他合奏时，堪称天衣无缝。
那非对一个人关注到了极致不能做到。
可惜冶泉子惦念亡妻，没有留意到徒弟的心思。
那两人在秋官府的天牢里不知道有没有彼此表白心意。
无论如何，郎将军是没机会了。
“那两人无缘无故想杀你，他怎能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尾济听翎儿说了前因后果。
“深明大义要那么容易做到，大义之人也得不到称颂了。”
“你倒是看得开。”
尾济替她不甘的摇了摇尾巴。
甄映雪那般害她，也不见她有多愤恨，倒是在看见石夫人案卷的时候更加义愤填膺些。
“甄映雪携靳公子私奔，与我又没根本利害关系，我干嘛要气急败坏？”
“甄静雪害石夫人，与你也没有利害关系。你为何生气？”
“那不同。我相信你们，知道你们不可能为甄映雪所惑。她所做的一切伤不到我。石夫人可是实打实被甄静雪害死了。世间公理难以伸张，同为世间人肯定惶惶不安。”
关翎拍了下他的背。
人若有足以信赖的同伴，就不至于陷入穷途末路的窘困。
感受不到危机，也不易愤怒。
恨往往诞生于绝望。
因此，世人比起无所不用其极的敌人，更恨背叛自己的同伴。
“……郎将军与冶泉子一样，真心信赖过彤关守将。因此更加难以容忍边军的腐败，以及纵容元乘礼等人铸成大祸的朝廷。”
皇后毫无疑问是朝廷的代表。
而她又一次把深受其害的思玉楼送进了秋官府。
站在郎千禄的立场，再怎么明白此事与她无关，也难免觉得她碍眼。
“先别说我，二皇子可有听说过那种怪物？”
“与西王母的不死药一样，我从未听闻过。”
尾济一翻身，变回苏檀。
那种吊诡的东西，唯有当世的四皇子，或者八百年前的涂二公子可能有眉目。
关翎一时间有点遗憾诏明不在身边。
“翎儿是否记得这副躯骸的本体，乃是纪离鸿利用涂家公子身体与羽支人所生的后裔。”
尾济好似想起什么，突然翻身坐起。
“苏檀真是涂氏后裔吗？”
“你是想说常吉县主与荒宗之事，对吧？”
苏檀虽然挂名涂家嫡子，实际上很可能是常吉县主与侄子荒宗所生的孩子。
这么说来，他实际上并非姓涂，而是姓风。
等等……
关翎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既然没有涂氏血统，根本不是灵偶之身啊？”
既然如此，纪离鸿为什么迫切想得到他的身躯？
“涂氏能够使用祝术，是因为灵偶的身体比起凡人更加接近神明。可世间又非只有灵偶能够使用祝术。”
这条小龙就是最好的例子。
“神明当然也可以使用祝术。”
“等等，你说什么？”
关翎惊得下巴突然脱臼。
“你的意思是……苏檀是神明？”
他并非天地造物所化，而是常吉县主与荒宗踏破伦理的产物，怎可能是神明？
“你知道为何天地有序后，女神逐渐成为禁忌？”
尾济突然问了个关翎困惑已久的问题。
“不是因为女神可以为男神的阳气赋形？”
“不止如此。”
尾济摇了摇头。
“因为女神可以孕育新神。”
他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