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既成了死鬼，如今再道在世时的名讳也无意义。姑娘叫我们五通神或者五鬼即可。”
五鬼非这几个人真正的身份。
民间祭祀的五通神另有他人。
“看两位的身手……”
关翎斜睨了眼“三夫人”，又把目光移回纸人脸上。
“在世时是否担任过武职？”
不仅是他们俩，附身大夫人与刘小姐的两只鬼，袭击尾济时十分吃力，不过那只是因为大夫人与刘小姐养尊处优，身材过于圆润。
两名鬼神与他们鏖战大半天未能分出胜负，足见那两只鬼有些能耐。
“他们很厉害吗？”
一剑刺死另一只鬼的武子微不以为然。
“不厉害啊。”
尾济用龙气束住那几人，走到了翎儿身边。
两人一人吃了一下伊萨的弹指。
“以寻常人来说，他们的身手很不错。”
靳月夔没法儿跟这几个妖怪交流。
“尤其是他。”
刚刚纸人甩肩摆脱尾济跑向翎儿的姿势，靳月夔十分眼熟。
“你……知道靳家军的身法？”
他立在沉舟身后，院内光线昏暗，此前纸人没有留意过他。
听他提问，纸人青年打量了他一会儿，“噗嗤”笑了。
“原来是你。难怪我一时没认出来，你居然从了武职？”
靳月夔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错，我们生前是龙溪的戍边将领。”
“喂，你……”
“三夫人”又想阻止纸人说话，尾济用紫光封了“她”的口。
“如此说来，要混入鹘霜与龙溪军，出卖鹘霜人的情报，对你来说不难？”
纸人朝说话的少女眯了下眼。
“不打算回答，想重投纪离鸿的帐下？”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所为。”
纸人点了点头。
“三夫人”被紫光堵住了嘴，“呜呜”了半天，异常愤慨。
“背后之人是谁？”
“那非我们约好的问题。”
纸人没有顺着她的提问回答，笑着提醒她。
“你既说了一半，为何不继续说下去？莫非除了天城人之外，另有主使？是否与军械图泄漏一事相同，主谋者……是不是身居高位？”
纸人的笑容因少女的话消失殆尽。
“怎么？我说错了吗？”
关翎故作不解。
“……女人太心急就不可爱了。”
纸人语气轻浮，伊萨握紧了拳。
关翎不遵循提问的顺序，抢先抛出猜想，无非打算出其不意，试探他反应。
他岔开话题算侧面印证了她的推测。
“那好，我们来说约好的事。”
她轻轻拍了拍伊萨的手臂。
“我有几件事问你，你得知无不言。”
纸人点了点头。
“二十多年前，司空府派工匠建造御花园。参与建造御花园的工匠因各类‘意外’身亡，仅余三十多人永留司空府。那些人真的是死于意外？”
纸人翘了下嘴角。
“你猜得不错，其中大部分人死于我等的安排。”
伊萨差点冲上前，沉舟死死拽住了他。
关翎咬了咬牙。
“是谁主使？”
“我们听命于那个神棍，不问缘由。若清楚内情，下场岂不是与那群工匠一样？”
他这话不像搪塞。
由他的回答可知，纪离鸿打御花园建造伊始就知道里面暗藏密道。
“五年前，琥珂附近的黾镇遭人焚烧。当时所用的猛火油，来自五十多年前承元帝西征时未回收的猛火油柜。这件事是否与你们有关？“
纸人意外沉下了脸色。
但他马上回答。
“是。司空府仅有运出猛火油柜的记录，却无收回的统计。不难猜想那些猛火油柜藏在哪里。”
“不难？”
他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这笔账，可惜关翎仔细查阅过相关记录。
“战后夏官府与冬官府反复派人搜寻那批猛火油柜，皆无所获，怎是不难？知道那批猛火油柜下落的，只能是当年参战之人吧？”
纸人默不作声，关翎知他有心隐瞒。
“那批猛火油柜本该在五十多年前用在战场上。孰知其中一部分半途不翼而飞，出现在五十年后的黾镇。当年盗走这批猛火油柜的人不可能是为了五十年后再用。公子以为，那人是为了什么偷了军用火器？”
她扫了一圈这几名原为戍边将领的青年鬼魂。
“又是为了什么……当年没能使用？”
纸人转了转眼珠，破颜一笑。
“就算五十多年前盗走猛火油柜的是我等，时至今日这件事还重要吗？”
“五十多年前戍边将领里通外国泄漏军械图，又盗走军用火器。五年前，虚报边关兵数，贪墨军饷，勾结外贼，又有人以五十年前的武器杀我边关军民。这些事不重要吗？”
五十多年于纪离鸿这样的怪物而言是弹指一瞬，却是普通人的一生。
当年的背后主谋假使如今仍然建在，也是耄耋老人。
难以想象两件事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关翎又不得不怀疑背后主使乃同一人。
御花园的蟾宫步道修造好后从未暴露。
二十年来，有人一直暗中在皇宫一角培育蛇蛊。
那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大业。
设下御花园密道的人实在太有耐心了，有耐心到关翎怀疑它与纪离鸿一样，是无视时光流逝的人非人。
纸人缄默不言。
关翎摸了摸面具的接缝处。
“公子莫非不想看见我的长相了？红尘与你早无关系，是否有必要为他人遮掩，公子好好斟酌。”
“袭击萨拉赫斯前，我等分别潜伏在冬官府、羽林卫跟神机营。两次袭击竹青馆，以及劫持木鸢，为我等所为。除神机营偷袭竹青馆乃后宫之人所托，其他主使我等一概不知。”
她迟迟不问第二个问题，反而追问军械泄漏案相关细节，纸人径直报出了答案。
“答应姑娘的事，我已说了。请姑娘先遵守诺言。”
话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关翎不希望线索就此中断。
她犹豫了下，伸手揭去面具。
院内仅有一盏油灯亮着，光线不足以一眼看清少女的脸。
纸人朝她望了许久。
关翎只见那张煞白的脸慢慢浮现出笑意，笑意里渗透出一股狰狞。
“是你……果然是你。”
纸人由喉间发出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纳命来！”
突然，纸做的身躯化作碎片。
一道白光向关翎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