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环顾四周。
    发现一眼望去，除了这池子再没别的东西，甚至连前两层有的洞口都没有。
    她的视线逡巡一圈，停在沸腾的血水上。
    ——这洞口该不会在池底吧？
    叶彤原本想直接往下跳，可想到蒸笼地狱那个怪物时便犹豫了，万一有什么东西在水下，那她贸然下去可就危险了。
    她俯下身，撕了块一边尸体沾着血的衣服，拎着那碎片在血水上晃悠了晃悠，一抬眼便对上了血水中沉浮的眼睛。
    那更像个被扒了皮的八九岁小孩，沉在池底，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叶彤，嘴里还嚼着拿着残肢断臂。
    叶彤被吓得一哆嗦，立刻松了手直起身子。
    留在池边这人的最终下场，可能也是被这个东西拖进血水中一点点吃掉。
    这怪物好像有神智，它轻蔑地看了一眼缓缓飘落的衣服碎片，冲叶彤翻了个白眼。
    她自从来到这个副本后就开始气血翻腾，戾气直冲头顶。
    这个白眼一翻，给她翻出火气来了。
    她冷笑一声，趴下，手猛地一捞，拎着它的后颈把它从血水中拎了起来：“你在横什么，嗯？”
    这怪物没想到真的有人把它捞起来，手忙脚乱地挣扎，喉咙中溢出尖啸。
    妈妈！这个食物不怕我！
    说妈妈，妈妈到。
    池水中心突然滚起大泡，三米高的怪物自血水中抬起身子，阴森森地盯着眼前这人，它嘴露獠牙，浑身长满暗红色的鳞片。
    模样虽瞧着和这小怪物差不多，可獠牙和鳞片是它没有的。
    这大怪物目露凶光，缓缓靠近，行走间血池翻涌，池底的地都在轻轻震动。
    叶彤说不怕都是假的，她强装镇定，拎起手里那只有肉没有皮的怪物，冷冷开口：“你儿子在我手上。”
    大怪物弯下腰，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叶彤片刻，突然后退两步。
    血水被这激烈的动作搅得四处飞溅，甚至洒到了叶彤脸上。
    叶彤：？
    这里的怪物都什么毛病？
    那大怪物以极快的速度抢过它的孩子，伸手“啪啪”两下拍在了小怪物的屁股上，一边打一边还朝着叶彤点头。
    叶彤有些茫然地眨眼。
    她怎么品出了点“小孩不懂事您多担待”的意思？
    谁知道这大怪物还真就是这个意思，它教训完孩子后搅了搅血池，
    血池中的水呈旋涡状旋转，露出的池底的洞。
    看起来像是打开门送客呢……
    叶彤有些奇怪地瞥了怪物一眼，也不过多犹豫，跳进洞中。
    在她再次被洞中的河水淹没时，叶彤敏锐地捕捉到了脑中的系统，它十分无语地吐出一团乱码，再次陷入沉寂。
    不光系统无语，她也很无语好吗。
    撇去第二层那没有灵智的怪物不说，她从头到尾就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虽然这个副本打着旅游的幌子，可总不能是真让她来旅游的吧？
    这次出来不再是空旷的平原。
    叶彤看着高高伫立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用繁体刻的“万鬼城”牌子，不由一愣。
    这是第几层？
    她站在原地缓了缓神，抬脚往城中走去。
    城门没关，城中居然还有不少人——哦不，鬼。
    它们都在街上晃荡，不知被谁压制住，不敢做什么出格的厮杀，甚至还有鬼在城中做起了买卖。
    可这毕竟是地狱之下，这些鬼怎么可能不带怨气，猛地闻到生人的气息，凶凛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叶彤。
    叶彤与那帮凶恶的厉鬼刚对上眼，后者就像是见了鬼的人一样惊嚎一声，窜出十几米远消失不见。
    叶彤再次疑惑。
    还没走几步，叶彤就被一群将士打扮的怨鬼围住。
    为首的鬼看起来很体面，只是脸有些苍白，它缓缓开口：“城主……想见你。”
    叶彤点头，边跟在后边走边感慨，看来这地方已经有了秩序，和首领谈一谈应该就可以放她走了吧。
    她被带着来到了城中心的府邸。
    这府邸古色古香，连门窗都是木质的，镂空雕花，繁复华丽。
    推开院门，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
    这女孩瞧着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红裙，脖子上却戴了个铁质的项圈，尽头连着的是臂粗的铁链。
    叶彤抬头，正好迎上那女孩好奇的目光。
    她可能是觉得这固执又胆大的女孩很有意思，便有些过于贴心地吩咐手下的鬼：“去给这位小姐拿个椅子，哦还有…带杯茶，一路来辛苦了。”
    ——也不是很辛苦。
    叶彤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站在原地斟酌半晌，还是主动开口询问：“这里是哪里？还有地狱的出口……”
    “先不急，陪我说说话。”女孩瞧着天真可爱，兴奋地晃了晃腿，一双眼睛漆黑如墨。
    “哦。”叶彤觉得没啥好聊的，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叶彤。”
    “怎么还……”女孩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鼓了鼓腮，“我叫贺昭昭。”
    “嗯，你好，贺昭昭。”叶彤抿唇，看着小鬼们毕恭毕敬地给她俩端过来茶杯。
    “你知道它们为何不伤你吗？”贺昭昭接过小鬼端来的茶水，笑容颇有深意。
    “为什么？”
    “你的眼睛，太明显了。”
    “眼睛？”叶彤摸了摸自己的眼，她的意思那双阴阳眼吗？她轻轻皱眉，“这双眼睛是我意外得到的……”
    “不，不不。”贺昭昭摇头，脖子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它原本就是你的一部分，生来属于你，哪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被人拿走了，它也一定会回到你身上。”
    叶彤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我不懂。”
    “算了，我要是再说，恐怕你那劳什子系统可就不乐意了。”贺昭昭撇撇嘴。
    “你知道系统？”叶彤一愣，抬眼问。
    贺昭昭嗤笑一声问她：“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是啊。
    叶彤重新低下头去思考。
    上一个副本中，那个钱毅不也一样知道玩家从别处来，还混在玩家中当了好几天的卧底么。
    见她又不说话了，贺昭昭气得拍桌子：“我让你来陪我聊天的，不是让你自己埋头胡思乱想的！”
    叶彤抬头看她，眨了眨眼：“那你能把这些事都告诉我吗？”
    贺昭昭一噎，旋即不耐烦地摆手：“喝了茶快滚！我让人带你出去！”
    “那就多谢你了，昭昭。”叶彤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贺昭昭看着她的笑脸一愣，有些慌张地挪开眼：“这是地狱之下，我让人送你到出口那里，等着最后的考验和结算就行。”
    叶彤转身要走，又被她喊住。
    “等等。”
    她回头，只见贺昭昭抿着唇甩来一个令牌，不由疑惑：“这是……”
    “你拿着，管那么多干什么？”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贺昭昭的眸子有些泛红，暴躁地一拍桌子，“快滚！”
    叶彤心中觉得莫名，可还是听话地将令牌揣进兜里。
    看到这一幕的贺昭昭面色稍缓，也没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