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总，今天正好是分公司发工资的时间。在这个点上，我都不会在公司，因为每个促销员都觉得自己应该加工资的。不过，这里离〈吴苏第一百货〉、〈时代广场〉都很近，而且这两个商场可以说是吴苏市场的代表和浓缩。非常值得一看。您看，要不我们下午就去这两个商场看看，明天再去公司。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林锐盯着孙总，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孙总目不斜视，毫无表情地说：
    “怎么安排都行，我听你的。”
    “这、这怎么行？应该是我听您的。”
    “别那么紧张，就按你的安排先走，如果有不对的地方，我再指出来。”
    “那就好。那我们朝这边走。”
    林锐带着孙总在吴苏最知名的《小陈生煎》店里点了两碗阳春面、一笼小笼包、一份生煎包，和孙总吃了起来，林锐一边吃，一边注意着孙总的表情。
    “你以前跑市场就吃这个？”孙总问。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进这个店。但是，阳春面、小笼包、生煎包路边摊都有，我吃的是那些。这三样都是吴苏的名小吃。”听到林锐这么说，孙总差点被阳春面给呛着，林锐立即去给他倒了杯水。孙总喝了口水说：
    “我就说嘛，如果你那时候都吃这些，不可能还这么瘦的。为什么不带我去你吃过的地方吃？”
    “阳春面很少吃，小笼包和生煎包我都是在路边打包后，一边骑车一边吃。不过，路边的味道，真没有《小陈生煎》的好。我怎么可能请孙总去那些不卫生的地方吃。”孙总指了指林锐，笑着说：
    “不错，这一关过了。”林锐开心地说：
    “那就好。如果这一关都过了，剩下的关口，我就太有信心了。”
    “为什么？”
    “因为商场我太熟悉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好！那我们马上出发。”
    林锐一路上给孙总说着吴苏的奇闻趣事，又指了指偶尔路过的路边马桶，孙总惊讶地说：
    “怪不得你刚才在店里叫我要去趟洗手间。这种大街上的马桶，他们怎么拉得出来？”
    “我就拉得出来。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膀胱长得不够大，每次憋得都快要爆炸了。”
    “哈哈哈”孙总笑得直不起腰，指着林锐，半天说不出话，眼泪都笑了出来。
    在〈一百〉电器商场入口，林锐对孙总说：
    “我先下去，这个促销员非常特别，她认识我。您要是和我在一起，就看不到很多真实的情况了。”孙总点了点头。林锐朝前走去。
    果然和林锐想到的一样，冯婷婷就站在电梯口，她看见林锐笑了笑，又向林锐身后看去。见林锐走过来，她叫了声“林经理好。”便继续看向电梯。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林锐问。她头也不回地说：
    “忙得过来，人流量比上个月少了很多。”林锐点了点头，说：
    “你要注意一个情况，空调的销售旺季已经过去了，现在……”林锐话还没说完，她就像箭一样地射向了电梯口，林锐随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孙总正从电梯口下来，冯婷婷走上去对孙总说了什么，孙总摇了摇头，慢慢地打量了一下商场内部，然后对冯婷婷说了一句什么，冯婷婷就就跑回了林锐身边：
    “外地人，过来旅游的。空调的旺季过了，然后要做什么？”林锐笑了笑，他很清楚冯婷婷的这个特殊才能，看似什么都没有在听，其实什么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而且记忆力超好。
    “我是说，现在要把注意力放到洗衣机上了。”
    “为什么？”冯婷婷看了林锐一眼，在商场内扫了一遍后，又把目光移向电梯口。
    “因为洗衣机的销售旺季又来了。”冯婷婷点了点头，然后又向电梯口跑去。林锐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朝站在外资电器区域的孙总走去，正注视着孙总的〈三菱〉和〈松下〉的促销员看到林锐过来，笑着和林锐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专柜。孙总问：
    “她们认识你？”
    “认识。我们还没进来的时候，我和她们聊过天，当时她们认为我们〈圣火〉夹在她们中间，”林锐指了指〈三菱〉和〈松下〉之间的那片区域，“必死无疑。结果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所以她们再看见我，都不和我说话了。”孙总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这时，他们前面一个刚刚离开德资〈西门子〉空调促销员的顾客，被突然出现的冯婷婷拦住了去路，并且开始喋喋不休地给顾客说起了什么，并引导着顾客朝〈圣火〉专柜走去。孙总看向林锐：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林锐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她就是这么的神出鬼没。而且她刚才告诉我，您是过来旅游的。”孙总笑了起来：
    “对，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他们继续围着商场走，每个厂家的促销员见到林锐和孙总走在一起，都没有上前介绍产品，林锐告诉孙总：这里面的促销员几乎都知道自己是〈圣火〉公司的人。他接着问孙总：
    “孙总，要不要我离你远一点，这样您就可以知道她们会给你介绍些什么？”孙总摇了摇头：
    “没必要。”
    他们就这样慢慢走到了国内电器区域，这时〈格利〉空调的促销员刚送一个客户离开专柜，她才转身，这个客户又被冯婷婷给拦住了。孙总和林锐同时惊讶地看向对方，眼神里全是：她什么时候过来的？然后两人都摇着头笑了起来。林锐说：
    “我敢肯定，整个电器商场的客户，90%都逃不过她的五指山。这样的促销员，我只在燕津〈宏福大厦〉遇到一个，〈海尔〉的王牌促销员：贾牡丹。可遇不可求。”
    “一定要珍惜这样的促销员！”孙总说完就朝电梯口走去，他没有在〈圣火〉专柜停留，因为冯婷婷正在给客户介绍空调。林锐也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给冯婷婷打招呼，就随着孙总出了〈一百〉商厦。
    “你说的另外那家商场就不去了，我们去你经常去的图书馆吧。”
    “好，〈吴苏市新华书店〉就在前边不远处。上次您公子他们来的地方。”
    “好，你带路。里边有卫生间没有？我在路边可拉不出来。哈哈哈”林锐笑着和孙总向新华书店走去。
    林锐带着孙总看了历史区域，这是他的公子上次来的地方，他还让林锐带自己去了人文地理区域，他翻着林锐常看的那本书问：
    “你就通过这本书来了解吴苏的风俗和文化？”
    “也不全是，这只能了解一个方面，应该是光鲜的一面。真正的负面信息，只能通过现实才能够了解得到。”
    “那才是这个城市现有的本质！”孙总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锐，林锐左右看了看点着头小声地说：
    “对！书本上写的只是他们的愿景。就像警示牌上的『严防小偷』，说明此地小偷很多。”孙总会心一笑：
    “如果其他市场的经理也有你这样的敏锐度，〈圣火〉的前景不可限量。”他看了看手上的表：“五点半了，时间过得好快。走，我们回去，其他事情在吃饭的时候谈。”
    “好。”林锐一边随着孙总向外走，一边拿起大哥大给黄金生打电话：
    “粤菜馆哪个包房？”
    “3个8。”
    “今天怎么样？”
    “一切正常。”
    “好！”挂断电话，他和孙总离开了〈吴苏市新华书店〉。
    粤菜馆888包房，小巧而精致，虽说小巧，但也能坐下5、6个人。菜上完后，孙总问：
    “我们今天喝什么酒？”林锐看着孙总，知道他又在考验自己，他这么问，是在叫林锐把他当成需要接待和攻克的客户，他还记得孙总在燕津的时候，连自己呕吐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以后喝酒的时候会很多！于是林锐用带着回答老师提问的口气说：
    “要不……我们，喝白酒？！”孙总在桌子上轻轻一拍：
    “孺子可教！”林锐豪爽地转头对服务员说：剑南春！
    酒打开后，林锐接过白酒，谢绝服务员的服务，请她出门后，站起来给孙总倒满了酒，然后倒满自己面前的酒，双手抬着杯对孙总说：
    “孙总，即使你认为我是在拍马屁，但我也要说：今天，您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相信在以后的工作中，同样的错误绝不会再犯第二次。我真心的希望您能够经常过来，让我学到更多的知识。孙总，我敬您。”孙总示意林锐坐下，和林锐碰了一下杯，喝净了杯中酒。他说：
    “你能够学会的，只要记住：管理不完全是人情世故，而是玩弄人情世故。”林锐想了一想，随即添满酒，激动地说：
    “精髓，这绝对是——精髓！孙总，我再敬您，您随意，我干了！”林锐喝完酒，孙总呷了一口笑着说：
    “不要这么急，有的是时间。好，一边吃一边聊。先说说你有什么要求。”林锐将：广告费、电视台的应付款和给分公司人员涨工资的事情说完后，没在继续说要求调动燕津弟兄们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这是个敏感问题，而且早就给孙总汇报过。于是，他安静地等着孙总的指示。孙总一边吃一边问：
    “没有了？”林锐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
    “吃呀，这么多菜，不吃浪费了。”林锐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夹了一些菜，如嚼蜡般吃了起来。沉默了半分钟左右，孙总放下筷子说：
    “这样，我先给你说说提出的三个要求。”林锐也放下筷子，认真听了起来。
    “现在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广告费增不增加、怎么增加、增加多少，以你打的报告为主。但我想告诉你，元旦节过后，就是第二年的广告预算了。1993年只剩下了2个月。值不值？”
    “第二，你答应支付给电视台的广告费，没有问题。你打个报告上来，我给你批。怎么打、交给谁，去问财务，他很清楚的。我建议你用好电视台这层关系，为还剩下的两个月做好宣传和服务。李炳章，哼！”
    “第三，给你的手下涨工资，你自己就可以决定，只要在形式上打个报告回市场部就行了。但，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人个人。怎么涨、涨多少，你自己斟酌。我建议，”他对林锐笑了笑，“不要一次涨到头，细水要长流才有盼头。”林锐拼命地点头。
    “第四，”孙总看着林锐的眼睛没说话，林锐将头歪向一边，去拿斟酒器给孙总添酒。“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最想做的事：燕津的难兄难弟。”林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抬起酒杯敬了孙总一下，将酒喝尽。孙总说：
    “我不能帮你。”林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酒才走到喉咙，特别辛辣。
    “管好自己，其他都是次要的。挖别人墙角的事少干，最好不要干。除非钟经理是你的朋友。”孙总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锐，林锐愣了一下，又举起刚倒满酒的杯子站起来：
    “谢谢您，孙总！”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一边倒酒一边说：
    “受益匪浅。”他看着孙总说：
    “孙总，好像都是我一个人在喝，要不，我们一起喝一个？！”
    “好，喝一个！”孙总抬起酒杯，林锐站起来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对吴苏市场怎么看？”孙总一边叫林锐吃菜，一边问。
    “前途一片光明。我认为，吴苏市场会越多越好。”林锐兴奋地说。
    “那你觉得安涛有存在的必要吗？”孙总的话，让林锐愣了一下，说：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作为〈圣火〉在吴苏市场的封疆大吏，居然没有从大局上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是不合格的。”林锐看着微笑的孙总，知道他没有责备的意思，于是说：
    “是的，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没有大局观。”
    “你还是没懂。这样，我换一种方法问：你知道安涛是〈圣火〉公司的什么人吗？”
    “经销商。”
    “经销商是干什么的？”
    “用〈圣火〉的产品来赚钱的。”孙总点了点头，笑着说：
    “你不笨！这次促销活动和最后开发的70家商场，安涛在里面出了多大的力？”林锐感觉身上的毫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凉气透过全身。他知道：集团要拿安涛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