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没法收留你，以后的路，你还是得自己走下去。”
    朔州城的客栈里，苏镜看着面前还算稚嫩的女孩。
    女孩面色更加苍白，短时间的快速移动让她有些天旋地转。
    思虑了良久之后，她缓缓说道：“我想去京城，姐姐是黄家害死的，我想……找黄家报仇。”
    说话间，眼神愈加坚定，想来这个想法在她心里已经酝酿很久了。
    苏镜沉吟了一下，说道：“黄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算大户，凭你自己，就算穷尽一生，也难以做到。”
    给予人希望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既然不可能，那干脆一开始就说死。
    朱红闻言，低下了头。
    “苏大哥，我知道我没用，但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是啊，自从姐姐死后，朱红就真的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了。
    苏镜看着面前的女孩，叹了口气，问道：“你有多大的决心去完成这件事呢？”
    朱红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唇。
    但苏镜看出了女孩身上的坚定，他想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牌。
    是锦衣卫的玉牌，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他将玉牌放在桌上：“拿着这块牌子，去京城的北镇抚司，找一个叫做姜小白的人，他会接纳你的。”
    说完，又放下了几两银子，便离开了酒楼。
    是的，这是他为朱红找的路，进锦衣卫，成为天罗的一员。
    只有这样，她才有复仇的可能。
    就算不去北镇抚司也没事，这块牌子，足以保女孩的平安。
    锦衣卫，可是如今大梁权力最大的机构。
    “锦衣卫，可是大梁如今权力最大的地方，姜小白上达天听，虽还是都指挥使，但已与首辅无异，我等，以后恐怕都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活咯。”
    三法司衙门，一名堂官一边玩着骰子，一边摇头。
    “少说点吧，若是隔墙有耳，就麻烦了。”另一名为官正在写着折子。
    但说完，还是叹了口气。
    三法司衙门和锦衣卫一直不对付，恩怨由来已久。
    尤其是在姜小白被大理寺卿和都察御史共同举报流放边疆后，更是势如水火。
    现在锦衣卫风头无两，三法司衙门的几位大人就留了一位还在，其他三位都被下了大牢。
    风波虽然没有刮到下面，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这几天的三法司衙门权力结构不断更迭，皇上更是下旨要查看近些年来的卷宗档案。
    往日的清闲自在，现在若还是摆烂，恐怕就不仅仅是罚俸的问题了。
    “好好好。”听见同僚的劝说，原本还在发着牢骚的家伙立刻安静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公文叹了口气。
    前程渺茫啊……
    就在这时，敞开的大门，一个红色人影走了进来。
    余红燕峨眉紧蹙，作为余家的大小姐，她现在的状态算不上好。
    “哟，这不是余家的大小姐嘛，怎么忧心忡忡的。”声音有些尖酸刻薄，是坐在角落的一位官吏。
    之前追过余红燕，被拒绝后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余家势微，正在被锦衣卫查办，曾经的大小姐，在他们眼中，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余红燕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审阅案卷。
    她明白，现在的余家已经不能再给她提供任何庇护了，她必须靠自己。
    “哟，还是这么傲气，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余家的大小姐呢？”
    谁知，那人却是变本加厉，嘲讽出声。
    余红燕又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别说现在的余家还没倒，就算倒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
    那人气急，还想说什么，但下一刻，便见余红燕抽出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架在他的脖子上。
    刚才还不停嘲讽的家伙腿直接就软了下去。
    “余红燕，你想干什么，这里是衙门，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旁边的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但没人敢轻举妄动。
    余红燕神色冷漠，眼神如刀：“滚。”
    她虽然不再是余家大小姐，但自幼习武，实力高强，在场的这些人，还真没人能拦得住她。
    被剑架在脖子上的家伙更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余红燕的视线。
    看着周围人畏惧的目光，余红燕冷笑一声，收回了长剑。
    这些墙头草，平日里欺软怕硬，真的以为她余家好欺负吗？
    收回思绪，余红燕继续审阅着手中的案卷。
    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恭迎圣驾～”
    大堂里所有人面色都猛地一肃。
    皇上，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只见门外，朱明深在新任大理寺卿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吾皇万岁。”
    大堂里的人顿时跪倒一片，他们不知道皇上要来，但这也来得太快了些。
    卷宗还没有准备完呢。
    “平身吧。”朱明深扫视了一眼，目光在余红燕身上停留了一下。
    而后径直走向主位，在新任大理寺卿略显讨好的笑容中坐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缓缓起身。
    “继续工作吧，已经准备好的案卷，呈上来。”朱明深挥了挥手。
    各人立刻回到自己位置上，再也不敢有任何吵闹，认认真真。
    余红燕看了眼朱明深，眼神有些复杂。
    她想起了自己哥哥的话。
    想要救余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不，确切地说只有一条。
    如果哥哥娶了平安郡主，那就是驸马爷，按照大梁朝的规矩，驸马爷是不能进朝为官的。
    也就是说等于余家彻底断了仕途这一条路。
    等到父亲百年之后，家中无大官护着，难免就会走向衰落。
    如果是自己进宫，余家说不定还会迎来……新的辉煌。
    但，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牺牲家族，还是牺牲自己。
    这个选择题，余红燕想了很久。
    朱明深认真看着手里的案卷，很仔细，不多时就圈出了几处错误的地方。
    “这个卷子是谁整理的。”朱明深开口问道。
    大理寺卿连忙查看了一下，道：“回皇上，是一位名叫余红燕的捕头整理的。”
    “余红燕，捕头。”
    “是的，此女是余家小姐，武艺不凡，故而破格招入。”大理寺卿连忙解释。
    朱明深挥了挥手：“我朝向来不拘泥此，让她过来吧。”
    “喏。”
    大理寺卿连忙看向下面，喊道：“红燕，红燕，圣上要问你话。”
    奈何此时的余红燕完全陷入纠结里，竟是没听见。
    见状，大理寺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与余家关系还算不错，若是余红燕能够因为这件事入皇上法眼，余家的下场说不定会好上一些。
    奈何叫了几遍，自家侄女还是没有答应。
    于是大理寺卿干脆小跑着过去，敲了一下余红燕的头。
    “你这妮子，陛下召你呢。”
    “啊？”余红燕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眼神带着些戏谑的朱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