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将碗放在桌上，深深地看着夜梦。
    “一碗不够？”夜梦问道。
    鬼卿摇了摇头，“我忘不了，起码现在忘不了。”
    “那就再来一碗。”夜梦重新盛了一碗孟婆汤递给鬼卿。
    鬼卿苦笑一声，走下奈何桥，走到那个光点面前。
    安忍不知何时来到鬼卿身边，用力按住鬼卿肩膀，“最后一段路了，把它走完。”
    “你说……”鬼卿顿了顿，“人死后下地狱，为他们生前的罪孽受刑，可在他们转世投胎前又会将一切遗忘，这样惩罚的意义在哪里？”
    “因为……”安忍声音饱含沧桑，“无论生前犯了何错，只要赎罪之后，以往一笔勾销，投胎之后便不为过往所累，那是新的开始。”
    “那像我这样的人，死后该下哪一层地狱，又该受何种刑罚？”鬼卿问道。
    “我不知道。”安忍摇了摇头，“我想必看不到那一幕了，你的孽缘极大，正缘也极大。孽缘自不必多说，而这正缘，是那些哪怕你已经无法回头的情况下，依旧愿意不断救你的。只要改过来，就算对得起他们。”
    “是我欠他们的，还是他们欠我的？”鬼卿轻声问道，神色渐渐复杂。
    安忍笑道：“没有欠不欠一说，只是因果未了。待了却因果，你们便两不相欠，也不再相见。”
    “那是他们渡我，还是我渡他们？”鬼卿又问。
    “他们愿意救你，自然是在渡你。”安忍答道。
    鬼卿忽然转头，认真地看着安忍，“老宗主，我是你最后要渡的一个人吗？”
    “我想大概是吧。”安忍脸上露出祥和笑容。
    鬼卿抬手指着前面的光点，“这个轮回点不对。”
    “哪里不对？”安忍问道。
    鬼卿解释道：“如果直接将所有人送入轮回世界，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天庭与天帝。以九州大陆作为过渡，让那些亡魂在九州大陆投胎。”
    “好。”安忍笑着点头，“听你的。”
    就在此时，徐大带着徐二着急忙慌的跑来。
    “坏了，出事了，青黛记忆觉醒后，被天帝隔空出手抓走了！”
    “什么！”安忍心中一惊，旋即小心翼翼地看向鬼卿，“抱歉……”
    鬼卿面色平静，抬手打断。
    “无妨，命运罢了。”
    轮回早有揭示，青黛会被天帝控制，只是这一次他有选择，他会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不会再酿成遗憾。
    哪怕最终要斩去这段因果，可只要能见到意识恢复的青黛，也就够了。
    “道枯子，你想见到的人，如今算是见到了吗，还是非要我见到，你才算见到？”
    鬼卿绕开奈何桥，找到百里柔，将其带回九州大陆。
    朝歌城下，武慎之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来吧，开始第三次。”
    鬼卿眉心轮回印飞出，在空中暴涨，将控制的四州之地笼罩。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永生的规则。
    “轮回，是另一种永生，只不过当记忆消散后，此非此，彼非彼。生死轮转，才是大道。”
    永生规则倾轧而下，似乎是要想将轮回印挤碎。
    两种规则的碰撞，让整个九州大陆震颤起来，这股剧烈的波动不久后便传至诸天万界。
    所有人都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因为源头已经出现，而死亡最终会扩散至整个天庭。
    最终直入无极天，闯入紫薇帝垣，进入凌霄殿，刚好在天帝面前消散。
    天帝面色阴沉的可怕，看着面前的光幕，冷哼的声音传至整个天庭。
    “即日起，与九州大陆和地府开战，必须将其完全剿灭！”
    天庭诸多强者即刻准备，不久后集结，兵分两路攻向九州大陆和地府。
    四州之地上空，轮回印在永生规则的挤压下不断缩小，渐渐呈崩溃的趋势。
    在轮回印的笼罩下，那些深埋于地下的魂魄纷纷受到感召，他们的意识已经消散，只有当轮回重开才能获得新生。
    而此时的他们哪怕失去意识，也在本能的指引义无反顾融入轮回印中，因为他们渴求解脱。
    魂魄融入之后，轮回印的裂缝立刻被修复，并且不断扩大，将永生规则逼退，稳固在四州之地上空。
    随着魂魄不断涌入，轮回印完全凝实，似乎变得坚不可摧。
    九州大陆无尽岁月积攒的魂魄已经无法计算，仅仅是四州下的魂魄，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清空的。
    可只要轮回始终存在，地下总有被清空的一天。
    随着这些魂魄离开地面，存活的原住民纷纷心生轻松之感，耳边隐隐响起一阵欢呼。
    这片土地已不堪重负，如今终于重新焕发生机。
    在轮回印光芒的照耀下，武慎之身躯缓缓消散，神魂也渐渐分崩离析。
    就在即将死亡的那一刻，轮回之力忽然消散。
    并非鬼卿无法杀死他，只是鬼卿在关键之时留手了。
    他倒在地上四肢摊开，看着上方的轮回印大笑起来。
    从他的角度看，那轮回印将整片天地都束缚住。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
    武慎之猛然坐起，面朝鬼卿行叩拜之礼。
    “臣武慎之，参见人皇陛下！”
    “平身。”鬼卿微微抬手，“我已经感觉到天庭出兵，便由你做先锋。”
    话音刚落，天空忽然变暗，不是入夜，而是无尽天兵天将整个天幕遮盖，快速逼近九州大陆。
    “来的好！”武慎之眉心轮回印亮起，手持长枪冲出，一枪刺出，大批天军肉身消散，“易云，来陪老头子一战！”
    朝歌城中，易云一步踏出，已在武慎之身旁，手中古剑铮铮作响，也豪爽大笑起来。
    二人杀了个七进七出，这才乘兴而归，固守在轮回印边缘。
    天庭的实力依旧强大，可只要踏入轮回印，就会被死亡笼罩，届时就不是肉身消散那么简单了。
    留在朝歌城的申屠同样持刀冲出，还是孤身一人。
    他的实力虽然只是天道境，却让一众天军忌惮不已。
    因为他手中的刀能斩灭魂魄，哪怕不在轮回印的笼罩范围内，也能将人杀死。
    领军的沈穆很快就注意到了申屠，立刻调人围剿，申屠在即将被合围退至轮回印内。
    他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不断寻找天军的破绽，正要再次出手时，肩膀忽然被人按住。
    他转头一看，竟是柳靖仇。
    “申屠哥，带我一个。”柳靖仇脸上露出和煦笑容。
    申屠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
    那残缺的轮回印，在这一刻完整，轮回世界的记忆涌入脑海。
    不是融入，而是出现。
    他成了轮回世界中的申屠，他不止有一个亲弟弟。
    他笑着朝柳靖仇伸出手，柳靖仇嬉笑着将早就准备好的面具递给申屠。
    申屠戴上面具，那一双冷漠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一丝恒久不散的情感。
    “有情与无情的界限，师父，我明白了。”
    这声师父，既是唤道枯子，也是唤鬼卿。
    下一刻，他紧紧拉住柳靖仇，持刀冲出。
    “弟弟，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