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强笑了，“安警官在担心我？”
    “当然，我们是朋友，你如实回答，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高启强目光微动，透过安欣看向屋檐下的儿子，看向店里弟弟担忧的表情。
    他摇头，“小龙是在白江波手底下混的，徐江来找他，应该是江湖恩怨，至于什么指纹？安警官要是真有证据，随时可以来抓我。”
    诈人不成，安欣气笑了，“你说的对，要证据。”
    僵持片刻，安欣重新开口，“白江波失踪了。”
    “白江波失踪了？”高启强不可思议喊道。
    安欣点头，“他的妻子陈书婷带着儿子离开京海，去了外市，我们怀疑，白江波的失踪是徐江干的，陈书婷正是因为害怕徐江报复，这才跑了……”
    高启强心绪复杂。
    安欣再次劝说道：“徐江的狠辣你也亲眼目睹过，你这次不说实情……”
    高启强和安欣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退缩。
    他承认去过河滩又怎么样？
    徐雷不是他杀的，有人会信吗？安欣会信吗？
    没有人。
    他只会被关进监狱，徐江也根本不会放过他。
    以徐江的势力，他会在监狱里生死由命，他的家人，也将承受惨痛的报复。
    靠警察保护？
    没谁能保护人一辈子，除了他自己。
    而且，凭什么要他服软认输，把徐江放在外面。
    顾倩的死，黄翠翠的死，还有数不清的人的死，他不能让小曜独自去，他得帮着报仇！
    高启强一笑，摇头，“我没去过。”
    “安警官，我是小人物出身，卖鱼卖到今天，没人看得起我，我也没什么朋友，你是头一个，我实话告诉你，”
    他控制住自己要流泪的眼睛，郑重地说：“我才刚刚爬出来第一步，我怎么能因为没有做过的事去蹲大牢？”
    安欣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高启强诚恳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那股怀疑也随之淡了淡。
    “老高，你，对不住，我没想揭你的伤口，今天是我冲动问了……”
    安欣转移话题，“白江波其实已经死了，我们正在找白江波的妻子，她可能有证据，证明这事是不是徐江干的。”
    他道：“等找到突破口逮捕徐江，唐小龙唐小虎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安欣留下一句：“你有消息可以联系我。”就转身走了。
    高启强望着安欣走远，他同样回头，迈开步子，进了小灵通店，两人在一条直线上背向而行。
    ———
    旧厂街口。
    陈金默背着个黑包站在路口，他虽然是旧厂街出身的人，但六年没有回来，一切都变了。
    他呆呆站立在原地，迈不出一步，看着旁边走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个个轻松带笑，看见他却不由自主拐了个弯，绕着他走。
    陈金默心中无比讥讽。
    因为他知道，一旦当这些人知道他坐过牢，这些脸立刻从微妙的嫌弃变成惧怕厌恶的样子。
    安欣骗了他。
    安欣先来找他问黄翠翠那个贱人的消息，他当时只想杀了这个打掉他孩子、见异思迁、见钱眼开的表子，懒得理他。
    没想到安欣却发疯，“给我几根你的头发。”
    老默摸摸自己早被剃成“青瓜皮”的光脑壳，一脸莫名其妙，“能找到你自个拔呗。”
    安欣就动手拔了他几根眼睫毛，说是要做什么鉴定，没几天就回来告诉他黄翠翠给他生了个女儿。
    女儿？
    黄翠翠给他生了个女儿？
    陈金默不可置信，盯着那几张纸反反复复看，过了很久，他自嘲地笑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安欣告诉他，孩子六岁了，是个听话懂事的女孩子。
    又告诉他，有孩子照片，但是现在不能给他，除非他痛改前非，不在狱里打人，不再辱骂管教。
    “只要你改好了，拿到奖状，你出去以后能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把你女儿接过来，好好照顾，也算是日子有指望了。”
    陈金默认真改了，抱着这样的期望出狱。
    谁知道，走投无路。
    他先去找了黄翠翠的妈。
    没进门，没见到女儿黄瑶，就被她妈赶了出来。
    陈金默举着那张奖状，想递给她看，“这是我改过自新的荣誉证书，是政府给我发的进步奖。”
    老人嫌恶地拿起大扫帚，“我看不懂字，你走不走？想带走瑶瑶，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养活她？”
    “翠翠被你害死了，你可别来祸害瑶瑶，要是被人知道她有个蹲大牢的爹，瑶瑶后半辈子就毁了！你要是有点良心，以后别上门来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紧。
    陈金默眼神阴翳，带着点憎恨，他想抡起石头砸门，却捏着拳头，忍住了。
    他默念，这是黄翠翠的妈，这是黄瑶的姥姥，别冲动。
    这女的说他害死的黄翠翠？
    他当时是想杀了翠翠，可他不是还在牢里吗，安欣倒是来找他问过黄翠翠的案子。
    翠翠不是意外死的？
    陈金默眼神犹疑，可为今之计是先找个活干，安稳下来再说。
    陈金默离开黄翠翠老家，却无处可去，他想来想去，去了公安局，想先找安欣给他看看自己拿到证书改好了。
    最重要的是，让安欣把女儿照片给他。
    结果在门口就被拦下来，“找安警官的人太多了，没事别进公安局凑热闹，耽误工作。”
    陈金默捏着拳头，再次忍下，他放下证书，离开了。
    那张证书被随手搁在门卫室，很快，它上面被一层一层的纸张盖住。
    直到累积到一定程度，卖废品。
    陈金默到处遇冷眼，真如黄翠翠母亲所说，连自己吃喝都成问题。
    他这几天，要么喝小公园的水，要么去公厕，妈的！说起这个就来气，现在的人吃的荤腥太好了，拉屎放屁都像毒气。
    叫他连口水都要憋气喝。
    吃的就靠垃圾桶，总能淘到点剩饭。
    人都快饿死了，怎么挣钱，怎么把黄瑶接到身边，怎么才算改过自新！
    屁用都没有！
    陈金默目光阴郁，狠戾的目光投向来往的人，有一个拎着包的，走路风骚，穿着像有钱人，他心思微动。
    要不要捞一笔呢，他从小打架惯了，在牢里也常常锻炼，压住个人不是问题。
    他当年就是被黄翠翠气到了，直接大白天光明正大去抢出租车，这不是找死吗。
    还只抢了不到三百块钱！
    妈的，这次要是没抢到一万，被抓了他得憋屈死！
    现在他有经验了，跟着人，等周围人少了，干一把就跑，没人拦得住他。
    陈金默挺直身子。
    “喂，大叔，时代变了，你头上顶着个摄像头呢。”顾曜背着包，从旁边的人行道慢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