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囹圄冷暖风雨伴
作者:逐一   相思为聘山河予君最新章节     
    宗寥无暇思考自己命运的来去,拉开癫言妄语的飒风,举剑就要了结了薛繁,省得她一味疯想。
    银剑挥至薛繁颈边之际,飒风从侧朝她劈来一掌,腰肢一扭,出刺挡开她软剑。
    不准她就此杀死薛繁。
    宗寥心疼她之苦痛,却气极了她的不理智,随后便与她对打起来。
    你来我往间,宗寥进退只想先将薛繁结果,绝薪止火。
    飒风因恨走火入魔,并不给宗寥手刃薛繁的机会。
    她一心只在用短暂的时间,布下一个自以为是的长长久久的复仇计划。
    打斗愈渐激烈,又因彼此都不愿伤及对方,两人的战场渐渐就从薛繁身边扩展到的屋里的每一处。
    一时间,鸡飞蛋打,房屋的各种器物碎的碎,倒的倒……
    两人从地上打到秋千上,一人拽着一边绳索又跳至旁边的逍遥椅上。
    一攻一守之际,气弱体残跪伏于榻上的薛繁喘着大气,缓缓伸手至体下,一咬牙,拔出飒风用来折磨他的贯体巨什。
    薛繁望着精雕细刻的彩漆楼壁,目露决然之色。
    沉下息,他卯足劲,一个狂奔冲了过去,体内滴流的血液在木地上蜿蜒出一条神似索魂链的痕迹。
    木壁撞破的刹那,飒风从宗寥掌下撤闪,旋身一疾步即向薛繁飞去。
    并留话道:“我的苦痛是在此地结束的,而他的痛苦却要从此地开启。”
    身影闪至薛繁消失的地方的瞬间,她又对宗寥说了一句“世子,别将我与他分开,让我再欠你一份情吧。
    我会在无凕十界中给你祝福,愿你美满无虞”。话音未散,人已跳出屋。
    宗寥错愕着追上袅袅余音。
    于五层楼之上,她看见从空中坠下的飒风。
    飒风从后抱住薛繁,手中紧握着的一根二尺长刺穿透两人的心脏。
    落地之时,飒风猛地翻了个身,垫在了薛繁身下,砸出一声沉闷巨响。
    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看着宗寥,笑了。
    明丽杏眼里汪着两泊决绝的清泪。
    笑得释然,笑得松快……
    抱着那个给了她短暂美好,也给了她无尽悲凉和创伤的男人,飒风告别了这爱恨同存的红尘。
    应飒风要求,宗寥没将她与薛繁分开。
    飒风无疑是恨薛繁的,剜心裂骨般痛恨。
    然而人的感情历来千变万化,善变到很多时候连自己都看不清明。
    能教人痛进骨髓的恨,何尝不是因为当初爱得太深彻?
    飒风最后与薛繁两心串连,又翻身为垫,究竟是戕身施阵,还是画地为牢,无人能给出答案。
    南宫栩带兵赶至时,宗寥坐在飒风遗体旁,静静抹泪,哽咽失笑……
    似傻还疯。
    南宫栩看着她有些凄楚且无助的模样,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态度生硬。
    他当众称薛繁逃狱,挟持云安世子的护卫出逃。
    他没有追究宗寥知而不报或飒风劫狱的责任,只问宗寥,需不需要他帮忙?
    宗寥仰头看他,第一次觉得那个站在晚霞中的男人风度翩翩,气宇非凡。
    同天傍晚,宗寥在南宫栩的帮助下将飒风与薛繁的尸身葬在了城东的山坡上——她说她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太阳,那宗寥就送她每一日新生的晨曦。
    奸佞方扫清,阶前血仍腥,全城百姓在动荡的政局下惶惶不安。
    南宫桀与纭舒妃母子二人却等也等不及地展露出野心。
    迟梧“失踪”后,南宫桀和纭舒妃担心东窗事发,一合二计,遂联合苏涉将皇上控制了起来。
    同时间,他们又以太子一室性命为筹,要挟皇后请出凤印,以国母之身份昭告天下皇上病危,无法理政,并要求她废黜太子,扶旭王为帝。
    南宫桀登基前夕。
    云安侯收到消息,连夜抄枪跨马,带着宗寥和仅有的几百府兵直取皇宫。
    宗寥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翻墙越瓦率先杀进宫里,敲晕守门将士,为后续部队打开城门。
    在浓郁夜色里悄悄带出皇上后,配合着南宫栩从城外巡防营调来的五千精兵连夜将皇上送逃出京。
    宗寥因掣肘苏涉,于厮杀中被禁军大部队合围,后遭擒获。
    二顾天牢。
    至今时,她已经被关一个月又二十日了。
    凛月瑟瑟,晨风清冷。
    宗寥将手里火红的树叶轻轻放在地面。
    那一片她擦得干净的石地上,已经摆满了这个秋天她所捡起的所有落叶。
    偌大的天牢自上一次被屠干净,就没再有其他犯人关进来。
    整座牢狱已由宗寥一人包场。
    安静得很!
    牢房的外头是一棵高大的红枫,每有风过,叶子们就你挠我,我挠你的,好不热闹。
    这漫长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她全靠这些沙沙沙的声音哄睡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就快没有了。
    眼看树枝上的叶儿就将掉光,她很忧愁,不知接下来的岁月里该由谁来哄她入睡。
    想起张趋就死在她对面的牢房,想起整间大牢里都堆满过死人。
    哎……
    她夜夜难眠。
    光这几十天,她就瘦了一大圈子,手背都见骨头了。
    眼圈乌黑得跟那食铁兽似的。
    变成这般,倒不是她吃不好的原因。
    相反的,她在牢里的这段时日,每日伙食都可好了。
    因为她每日的吃喝都是长宁公主亲自送来,食物均是她殿里的品级。
    一日三餐,准时准点,从不间断。
    沦为阶下囚还有此般待遇,古往今来独她一份。
    可她就是心痛,就是难受,就是睡不安稳……
    她在想一个人,日日夜夜。
    宗寥站起身,走进孤零零的一束光里,仰颈望着高墙上巴掌大的天,长吁短叹。
    明媚而柔和的晨曦带着几许温度,照得暖她俊丽瘦削的面容,却照不暖她后背的幽绵寒凉。
    她在光亮里强扯起一抹笑,迎接今日的十二个……令人唏嘘的时辰。
    倒数十位数,宗寥叹出今日第一息。
    听着一阵缓而沉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宗寥在曦光里转身。
    栅门外,一位容颜娇丽的女子拎着个精美的食盒娉婷玉立。
    她身着一袭雪青色金丝绣忍冬纹对襟襦裙,外披一件雪白色的鹤羽兜帽披风。
    看见宗寥,她瘪了瘪嘴,又笑,唤了声“宗寥哥哥”。
    “公主来了。”宗寥缓步走近,施一礼:“罪臣宗寥,见过公主殿下。”
    长宁微微颔首,放下食盒,取出几样精致早食。
    “昨儿问宗寥哥哥想吃什么,你说都可,宁儿今日便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带来,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公主有心了。”在她面前跪坐下,宗寥双手接过一碗熬得浓稠的肉糜鲜蔬粥。
    见着她细滑白皙的手腕上几道新添的红痕,宗寥语气沉沉地问:“南宫桀又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