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疯癫帝王枉为人
作者:逐一   相思为聘山河予君最新章节     
    那一夜,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拿着自己的罪行书跑的跑,逃的逃,感觉逃无可逃的干脆就自缢谢罪。
    更有权柄滔天,爪牙遍地的大奸之徒连夜派出杀手,将与自己有牵扯的人直接灭口,以求一个死无对证。
    闷热的夏夜,初月的微光根本照不清面前走来的是什么人,却照清了昔日朋党的嘴脸,照清了人性的丑陋,同时也照清了每个人的结局。
    奸官恶吏们哭的哭,死的死的时候,在京的良臣们拿着罄竹难书的罪证连夜敲响正义之门,与忠勇无畏的正派之士商议相应对策。
    罪书铺天盖地洒下,唯皇宫里一片安然。
    宗家在劫难逃,皇上悦然高枕。
    为给宗家求一条生路,皇后自愿宽衣解带,夜夜陪皇上汗雨交融。
    她像个少经房事的小女孩一样肢体僵硬,动作毛躁,只凭皇上的指令做。
    每回事前,皇上都要求她在他的目睹下先自潮一番。
    事后,他又喻示她为自己舐汗。
    看着入宫后就摆脸持清高的皇后挂着泪珠笨拙地示卖自己,皇上通身舒爽,笑得狰狞。
    皇后明知宗家败落是皇上的手笔,仍愿含泪取辱。
    她之所为,不过是想让兄长、侄儿在牢狱里少吃些苦头,愿皇上不要悄悄害死他们。
    她也无数次想手刃了狗皇帝泄恨,一了百了。
    可太子还病着,且状况越来越糟糕。
    太子妃整日神魂不附,郁郁欲终。
    还有一个小皇孙嗷嗷求怜……
    这个家,总要有人撑着。
    对皇后来说,莫说是让她屈身,就算让她宗琦华为宗家粉身碎骨,轻重也不过这般。
    云安侯府出来的人,没一个是孬的。
    这片天,她要扛。
    舍身卖命地扛。
    ……
    揭罪书事发的翌日一早,皇上拖着被皇后伺候得相当爽利的残身上朝,屁股还未沾到龙椅,他就发现平日里百官行列有致的殿堂中空空荡荡。
    仅有的一小半官员零零散散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大部分站在距离龙座较远的殿门处。
    南宫泽惶惶不安地坐稳后,随即开口问今日景象是为何故。
    常日鲜有机会开口的低阶小官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犹豫不知该如何陈述。
    最后还是南宫栩站出身来,把他收到的各官吏揭罪书上递内侍手里,由他展开给皇上阅览。
    皇上才看了个开头,浑身就开始发抖,变凉,僵冷……
    这时忠正不阿的廷尉少卿又呈表禀诉。
    就皇上眼前所见之事说:
    为官者,本的应是一颗勤政爱民之良心,奉的应是一片赤诚为国之宏义。
    却不想,这昭昭艳阳下,竟会藏着如此多荼毒百姓,诬陷忠良的妖魔鬼怪?!
    此事若不彻查到底,国将危矣!
    皇上看着那些曾为自己所用的人一个个从朝堂之中跑到了罪书之上,心中电闪雷鸣,水火煎熬。
    他想此事若彻查,整个晋南七层以上的官吏都得下台。
    于他治理下的官风如此腐败,届时百姓们会怎样议论?
    ——皇帝昏庸无能,不配为一国之君!
    到那时,谁敢说不会有人揭竿起义,谋朝篡位?
    身踞至尊的南宫泽绝不允许此种事情发生。
    一念既生,他于是向朝堂上零许官员下令,要求他们把“妖言惑众”的不法之徒抓出来,还受陷诸臣一个清白。
    廷尉少卿说:看堂上情形,凡若是没来的,恐怕都是清白不了的。
    皇上发了疯似的竭力嘶吼,说:什么叫清白不了?你怎知他们不是受挟于人?你这个吃皇粮的刑讯官平日里便是这样办案的?
    而后他还骂了能来上朝的几个怀的是狼子野心,无凭无据就拟折子递到他面前。
    南宫栩当即反驳圣言,说这天底下谁有那么大本事可以挟制满朝文武?若非负罪不辩,他们为何不敢来上朝?
    亲儿子腰直气正,心虚的父亲气得立刻从龙椅上走下,呵斥他说:别以为朕不知你揣的什么心思?朝堂上如今景象,你能撇清嫌疑?这皇位你仰盼多时了吧!
    面对如此虚伪昏君,南宫栩愤而无言,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他于是卸冠解带,脱下王袍,穿着一身白衣毅然决然走出议政殿,喊苏涉将他拿下,他自愿去天牢受审。
    看他是不是真有嫌疑?
    从前南宫栩事事奋进,处处讨好,但求皇上爹能给他一点疼爱。
    不想一夜之间,他就敢在众人眼下驳亲爹的话,下亲爹的面,简直是要翻天!
    皇上气不过,朝着他离开的背影抬脚就是一踹,将他蹬滚在地。
    好在后来苏涉上前“扶”走了皇上,南宫栩才没多受几脚。
    地坼天崩时刻,皇上无力管教儿子,只禁了他足。
    皇上气冲冲离殿,也不下令散朝,而是向苏涉下密令,让他赶紧派出禁军,挨家挨户去把涉事官员手里的罪状书全部收回,让他们革面整装,安心理政。
    苏涉闻言,心海里奔流的热血蓦地变得冰凉,一股悲哀的寒泪冲上眼眶。
    一国君主啊!他居然能说出这种包庇罪臣而不查的话,亡国也不过如此了吧!
    苏涉叹息着去执行命令。
    崇昭殿里的零许官员则被软禁不得出,清晨到黄昏,他们水米不进,如厕不能。
    其实,执笏携奏踏进议政殿的那一刻,他们就预料到了肃清满朝奸佞这件事不好办,不讨好不说,还可能因此丢失性命。
    可事已至此,难道要他们装作视而不见,让蛀蚀柱梁的蛆虫蚕食尽最后一点根基?
    他们做不到,死也做不到!
    为臣者,国难当头,不是死战,便是死谏。
    他们宁为国泰民安而死,也不愿在乌烟瘴气的官场里乞活。
    然而,思千般,计万策,奸臣之罪还未提上御案,御案之上的人就把锋刃架到忠良颈边。
    锁足金銮殿宇,彻夜未眠思国事的文武们很清楚,只要皇上一个念头,他们即成构陷忠良的乱臣贼子。
    宗寥孤注一掷布下如此疯狂一局时,或许也没有想到皇上比她还疯癫。
    她以为皇上至少会为了自己的名声派人彻查涉罪京官,却是未曾料想,他真的会颠倒黑白,翻覆是非。
    不过好在她还是留了一手。
    ——正当禁军挨家挨户敲门时,整个皇城上空便飘洒下与所有官员们收到的内容相同的揭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