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好好的，忽然呼吸困难。
    被折腾一夜，陆糸困倦得不行，即使脸上被毛绒绒的物体覆盖，堵住了进出气的鼻子，他也不想睁开眼睛。
    “乖崽？”陆糸咕哝，这道声音含在嘴巴里，含含糊糊裹着浓重的睡意。
    似乎是听见他的喊叫，趴在脸上的毛绒绒终于挪开，没等陆糸继续好眠，对方再次靠近，不断蹭他的脸颊。
    陆糸皱起眉，维持闭着眼睛的状态，反射性地拿手抚摸毛绒绒，哄道：“别吵，让爸爸再睡会……”
    喵喵喵，喵喵。
    这一回，一连串高高低低的猫叫灌入耳中，似乎在向他说什么。
    困得脑子糊成一团的陆糸嗯嗯啊啊，敷衍地答应着，谢天谢地，这次，骚扰他的毛绒绒终于离开，还他一个清净的睡眠。
    乖崽，等爸爸起来再跟你玩……
    无声对小狸花承诺着，陆糸贴着软软的枕头咕涌两下，再次沉沉睡去。
    可玩耍的愿望落了空。
    因为狸花猫不在窝里。
    勉强补足精气神的陆糸，揉着酸胀的腰起床。顶着一头乱发，他一边刷牙一边来到猫窝前，想看看懒觉的小狸花。
    不料弯腰一看，猫窝里竟然空空如也！他伸手摸一摸，温度冷冰冰的，猫咪离开有段时间了。
    含着一嘴巴泡沫，陆糸呆了呆，扭头看向墙上的时钟，不到上午十点，乖崽换地方睡觉啦？
    洗漱完毕，陆糸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猫，沙发没有，窗台没有，橱柜没有，客卧没有，玩偶堆也没有。
    站在客厅中央，陆糸叉着腰，锐利的视线扫视全屋，难道捉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
    陆余会躲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静静看着他忙活找猫，然后冷不丁跳出来，趁他不备爬到身上吓唬他。
    看见他惊讶的样子，蔫坏蔫坏的小狸花高兴地喵喵叫。
    “乖崽，你可藏好了，爸爸一定马上能把你找出来。”虽然能靠定位轻易获胜，但陆糸喜欢和小猫真诚地来一局。
    咯啦一声，干劲满满的陆糸听见方闻含笑的叫声：“宝贝，早安。怎么不多睡一会？乖崽刚才吵醒你了？”
    身穿棉质家居服的男人从书房走出来，来到他身边，与他交换一个吻，温热的手掌隔着布料揉他的腰：“不要勉强自己。”
    陆糸老脸一红，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的都是“再努力一下”、“宝贝，你能行”、“我来帮你”，呸！大尾巴狼！
    任由方闻把他带到沙发休息，陆糸望向刚才没找过的书房：“乖崽在书房吗？”
    似乎没想到他的问题，方闻有点惊讶：“乖崽出门了，刚才我见它跑到卧室里找你，然后就跟大黑出去了。”
    见陆糸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方闻回想了一下，斩钉截铁补充道：“你放心，它们没带行李。”
    言下之意，猫咪应该不是出远门。
    陆糸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他回想起睡得迷迷糊糊间，小狸花高高低低的叫声，那就是报备出门的声音！
    “方、闻！大黑竟然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乖崽带走了！”狠狠瞪一眼满脸无辜的男人，陆糸立即掏出手机查项圈的定位。
    宝贝呀，就算你醒着，你也阻止不了。只敢悄悄在心里为自己伸冤，方闻默默凑上前一起看手机屏幕。
    地图上，象征猫咪的红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深山移动。两人面面相觑，项圈莫不是丢了？乖崽能跑得比车还快？
    “乖崽不行，大黑可能行。”还是方闻理智，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性——大黑猫背着小狸花跑。
    “……”理智上相信方闻的分析，情绪上拒绝承认的陆糸，按下项圈的通话键，嘟嘟两下接通，“乖崽！陆余！”
    家长愤怒的声音响彻深山。
    对面沉默两秒，小狸花甜滋滋的叫声传过来，表示猫去玩耍。紧接着，陆糸眼睁睁看见红点移动速度更快，生怕谁反悔似的。
    得，现在追也于事无补。
    只能等贪玩的猫咪自己回家了。
    陆余理直气壮：喵报备过的，你嗯嗯啊啊答应了。反悔的是小狗。
    听见陆糸说“注意安全，早点下山”，搂住森乌的脖子，让它颠颠带着自己跑的陆余，高兴地眯起眼。
    到深秋的山林生活几日是早有预谋。
    再过一段时间，寒冬到来，大雪封山，森乌陪自己在小镇过冬，一个冬季不能回去。
    这几天，猫陪森乌回山林住，巩固地盘，修整树窝，让森乌安心跟猫在小镇过冬。
    森乌对此感到欣喜，在它心中，人类的住所始终是一个临时落脚点，山林中的树窝才是它和小狸花真正的家。
    听见陆余说要回去，森乌立即叼起小狸花风风火火出发，打包上背一路疾驰。
    大黑猫一边奔跑一边思考要忙活的事。
    首先是它们睡觉的窝，树洞的叶子该换批新的了，还好深秋落叶多，应该很快能换好。
    乖崽爱吃的野果得摘一点放在窝里，不知道成熟的果子有没有剩的，如果被山林的原住民们摘完了，就换成鸟蛋吧。
    上一次回来，它发现一个鲜花盛开的山坡，非常漂亮。乖崽喜欢的，明天一起去看看，再晚花会枯萎凋谢。
    来到树窝，由于森乌隔三差五回来补充标记，有领主霸道的气味坐镇，没什么小动物在此逗留的痕迹。
    小昆虫倒是有，森乌把陈旧的树叶刨出洞外，翻出几只蜘蛛和锹甲，一起丢了出去。
    乖乖蹲在一旁，陆余的尾巴尖覆盖在爪爪上，等大黑猫清理好树洞。
    “喵喵，喵喵。”乖崽，猫找树叶铺床，你在附近玩一会？
    初步整理好的森乌舔干净爪子，咬掉皮毛上沾的碎树叶，然后走过来蹭蹭小狸花。
    “喵，喵喵喵。”猫跟你一起去，猫也能帮忙！
    来都来了，想走走看看风景，也不想一只猫待着的小狸花，仰着头贴住大黑猫。
    狸花猫亮晶晶的杏核眼像宝石，被这样的眼睛盯着看，胸口的爱意如波涛，被撩拨得汹涌起来，森乌想也不想满口答应。
    去，一起去。
    两只猫咪一边玩耍，一边找合心意的树叶运回树窝。玩累了，聪明的小狸花找来一片大树叶，将小树叶打包，再让森乌叼着走。
    傍晚将至之前，舒服的新窝总算铺好。留下累得不想动弹的陆余，森乌没有休息，立马出发捕猎。
    第一晚，它要给小狸花猎来一顿丰盛的肉。
    高高的树窝，陆余下巴搁在洞口，尾巴闲适地拍拍，目送森乌没入树林的身影。
    待着也是无聊，借着居高临下的视角，陆余好奇地探索四周，还真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新邻居。
    那是一处向阳的地方，巨大的岩石掩映在野草丛中。它发誓在靠近地面的石缝间，有毛绒绒的棕红色耳朵一闪而过。
    喵？是狐狸吗？
    陆余努力向那个方向伸脑袋，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无奈，住在石缝里的邻居似乎比较怕生，察觉到它的视线，死活不肯露头。
    好吧，等有机会，再带森乌去串门。
    小狸花打了个滚，又打了个滚，把头枕在尾巴尖蜷缩成一个毛球，安安心心闭上眼睛。
    下午觉没睡，喵先眯一眯。
    树洞周围都是森乌的味道，陆余睡得很香，叫醒它的，是湿漉漉的水汽和代表新鲜食物的血腥气味。
    迷迷糊糊睁开眼，张开长着尖牙的嘴巴打了个打哈欠，小狸花看见大黑猫回来了，正蹲在前方的树枝上，打理毛发。
    大黑猫的爪边挂着一只羽翼丰满的野鸭子，好看又好吃，看来这就是它们今天的晚餐。
    怪不得森乌弄湿了皮毛喵。
    肚子虽然饿了，但陆余轻巧地跳过野鸭子来到森乌身边，先给男朋友一个爱的蹭蹭，捕猎辛苦啦，给你充电。
    森乌温柔地回蹭陆余，它不懂得充电的意思，但是感觉贴着柔软的小狸花，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肥嘟嘟的野鸭子非常美味，最鲜嫩的肉进了小狸花的肚子，大黑猫罕见地没强喂它，开心地解决剩饭。
    因为山林是个随吃随拿的狩猎场，什么时候陆余饿了馋了，森乌都可以马上猎来食物，送到小狸花的嘴边。
    结束愉快的晚餐，两只猫咪来到湖边互相打理皮毛。夜空繁星点点，大自然以平静的湖面为棋盘，步步生辉。
    喵喵喵。
    森乌，星星亮亮的，好漂亮。
    喵喵喵。
    是的，非常漂亮。
    森乌深深凝视陆余的眼睛，它在里面看见了最亮的星星。森乌靠近，再靠近，不断拉近与那颗星星的距离。
    陆余羞涩地扫动长尾巴，一不小心碰到大黑猫毛绒绒的粗尾巴，立即被对方缠住。
    落星满湖，两只猫咪轻轻吻住了彼此。
    夜风吹皱湖面，扰乱一池清水。
    从心灵到身躯火热起来的大黑猫，不满足一个亲吻，叼起蜷成大虾的小狸花回到树窝，喉咙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趴在柔软的树叶上，陆余的心脏怦怦直跳，呜呜噫噫，今天又进山，又铺窝，又捕猎，森乌哪里来的体力。
    行吗？乖崽。
    大黑猫挨着它又黏又舔，身上散发的气味叫猫头晕脑胀。
    好、好吧，累到极致睡个好觉。陆余害羞地轻轻喵一声，紧接着，它感到森乌咬住它的后脖颈，翻上猫背。
    咳咳，总而言之，长话短说，次日，领主猫窝里的树叶又重新换了一批。
    对于陆余来说，它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香甜的黑梦中，忽然高低起伏响起鸟鸣，像彰显雄性的吸引力一般，陆余觉得这些啼叫声花枝招展的。
    诸如“啾的地盘，统统闪开”、“啾的叫声嘹亮，非常强壮”，大清早就吵吵闹闹！
    陆余不堪其扰捂住耳朵，咪呜咪呜往旁边猫的肚皮下钻，陆糸被猫骚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感受吗？
    下一秒，一条毛绒绒的粗尾巴轻轻覆盖住它的头脸和耳朵。同时，贴着它耳边的胸腔响起安抚的呼噜声，就像摇篮曲。
    世界恢复黑暗和恬静，小狸花舒展眉头，再次甜甜沉睡。
    期间，它朦朦胧胧感受到身旁的体温短暂离开。陆余伸出爪子摸了摸，没够到熟悉的毛毯，于是团巴团巴把自己缩成一团保暖。
    森乌估计巡视领地去了，工作狂领主即使回到山林，依旧兢兢业业踩地盘。
    感天动地劳模奖当颁给它一个。
    再次彻底苏醒，大黑猫已经回到身边，就趴在它身侧，脑袋压在它的背上小憩，尾巴霸道地圈住它整只猫。
    外面阳光灿烂，再睡懒觉显得暴殄天物。
    嘿咻一下，小狸花假装起身，戳戳某只对它泰山压顶的大黑猫。
    起床！出去耍！
    陆余一动，森乌就睁开眼了，猫咪碧绿的眼睛里满满的餍足和笑意。
    早安，虽然不早了。
    两只猫咪蹭了蹭脑袋，呼噜噜打招呼，森乌起身在猫窝一角刨出两颗鸟蛋，滚到陆余爪边。
    “点心，先垫垫肚子。”森乌小心翼翼咬破鸟蛋较尖的一头，露出里面粘稠的蛋液。
    折腾大半夜，喵身上还累累的。恃宠而娇的小狸花连床都不起，维持侧卧的姿势，歪着脑袋去接蛋液吃。
    陆余边吃边观察，鸟蛋的花纹不一样。这一天，山林里多两只伤心的鸟妈妈。
    唏嘘。
    躺着吃饭是个坏毛病，流淌的蛋液濡湿了陆余的毛毛，弄脏了漂亮的树叶。
    陆余变成小脏猫，森乌也喜欢。宠溺伴侣的大黑猫勤勤恳恳给对方清洁皮毛，然后把蛋壳残渣丢出树洞。
    整个过程，陆余需要做的，就是往旁边滚到干净的树叶上，给自己舔毛。
    这项工作之后也被森乌接手了。
    喵喵。
    猫不是懒小猫，猫也给森乌舔毛的。
    蹲在大黑猫的肚腹处，满头大汗打理浓密的黑色长毛的陆余，如此自我安慰地想道。
    而被它努力伺候的黑猫领主，眯着眼睛，舔着厚实的大爪子，嗅着气味交织的猫窝，心里感到十分幸福。
    互相把毛发打理整齐，两只油光水滑的猫咪相伴出游，森乌爪子一挥，选择了小狸花还没玩耍过的另一边山林。
    大自然是雄伟的，像森乌这样体型健硕的大黑猫，也要堪堪淹没在随风摇摆的野草丛间，鲜花丛中。
    偶尔碰到落到地上熟透的甜果子，得到森乌的确定后，陆余珍惜地吃掉。漏网之鱼，猫看见就是猫的啦。
    “汪汪！汪汪！”
    正扑着大黑猫的尾巴追逐啃咬，陆余忽然听见狗狗一连串的求救声。
    陆余与森乌对看一眼，两只猫咪循着声音跑过去，在一个深坑里找到一只小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