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余没等到下一只狗腿子。
    负责捉流浪狗的工作人员倒是来了，他们接到女孩的电话，带了笼子过来的，却没见到大黑狗。
    站在门口的男人看见玩作一团的毛绒绒，和气地打趣：“陆老板，猫狗双全，您就是年轻人嘴里的人生赢家吧。”
    虽然白跑一趟，男人完全没生气。流浪狗又不是玩偶，会跑会跳，扑个空很正常。
    “您喜欢的话，也可以养几只做个伴。”陆糸顺着话题跟对方聊天，没有反驳大黄狗和奶牛猫不是家里的。
    乖崽的朋友算半个家人，自然不能让工作人员带走。
    男人拍拍衣服上的毛发：“诶呦，已经养了三只狗狗了，再养钱包吃不消啦。而且房子不大，狗狗多了活动不开，委屈。”
    陆糸赞同地点头，感到后背一沉，一只小狸花攀着衣服爬到他的肩膀：“乖崽，你这个八卦精，又来凑热闹呢。”
    小狸花猫皮毛蓬松，油光水滑。男人不禁叫道：“养得真好！”
    陆糸闻言心里美滋滋，谁不爱听别人夸自家宝贝，尤其是夸主人饲养得当。他胸膛微微一挺，骄傲得不得了。
    “我们还有工作，先回了。”男人打开车门跨上驾驶座，“要是流浪狗再来，打电话就行，我们近期也会随时关注它们的行踪。”
    救助中心可不只管捉狗。日常工作包括喂食、清洁，给每只小流浪拍照建立档案，发布到平台上供有意领养的人挑选。
    如果有领养意愿的人上门，他们还要接待来访者，和小流浪一起提供最好的服务，希望意愿者当天就领走有缘分的小动物。
    凑完热闹回来的陆余兴致不高，环纹尾巴忧心忡忡拖在身后。
    森乌想了想，它觉得陆余是被来捉流浪动物的两脚兽吓到了，因为小狸花最开始就是一只小流浪。
    森乌懂得流浪的意思，漂泊无依，没有可以回去的居所。
    但是现在，陆余有两个窝，有它这个最稳固的依靠，绝不是任人随意捉走的小流浪。
    可乖崽还是被吓到了。
    森乌怜爱地把陆余抱进怀中，用宽厚的胸膛包裹它，陆余以前给它科普过，像这种情况叫做童年阴影。
    呼噜噜，呼噜噜。
    乖崽不怕，猫不会让他们捉走你。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舔舔，陆余哭笑不得：“喵没被吓到，但肉肉怕是要有麻烦了。”
    阿虎哈欠打了一半，闻言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陆余把刚才听见的消息告诉一猫一狗，因为野狗群闹的动静太大，导致人类对流浪狗提高关注，出没在街头的肉肉难保不会被波及。
    阿虎烦躁地来回转圈圈，十分排斥那个叫救助中心的东西。太欺负猫了！野狗跟它抢肉肉，这玩意也跟它抢肉肉。
    “汪不去，汪只想跟阿虎在一起。”肉肉紧紧贴着奶牛猫。谁要养它都不好使，面对糖衣炮弹，汪宁死不屈。
    心绪不宁的阿虎把肉肉的狗头按在怀里舔毛，发狠似地说：“喵会保护你的。”
    陆余举起爪子：“你们别慌。捉捕行动只是一时的，只要野狗们不再出现在街头，这种关注会慢慢消失。”
    阿虎眯起眼，抬爪舔……舔不到：“本来懒得管那群蠢狗，现在看来不管不行。”
    如果单纯把它们赶跑，指不定哪天又会出现。必须永绝后患。
    陆余囧囧，阿虎啊，你说得像要杀狗一样，伤口刚痊愈不好大动干戈哟。
    公园隐秘无人的角落。
    呼哧呼哧。
    黑狗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白狗立即起身迎上去，担忧地舔舔它的嘴角：“发生什么事了？”
    长毛小狗和田园狗丢下玩具，关心地围在同伴身边嗅闻，检查黑狗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碰到一个追着汪跑的人类。”黑狗打了个寒颤。
    人类手里拿着长长的杆子，结实的大网，要不是它跑得快，就回不来了。
    斑点狗叼来半块面包，蹭蹭这只大家长：“大哥先吃点，今天别去找肉肉老大了。明天去的时候，汪们小心一点，避开人类走。”
    这片地盘正是因为有人类聚居，才会有充足的食物。要避开谈何容易？
    虽然有危险，但能换来活下去的机会，不能轻言放弃！
    黑狗勉强打起精神，咬面包之前顿了一下，抬头关心地问白狗：“你吃了吗？”
    白狗汪地回答，吃了。
    它在便利店旁边等到一碗吃剩的丸子，数量不多只够尝个味，好在汤汁挺多，舔干净之后总算有点饱腹感。
    白狗柔情地看吃面包的伴侣：“或许，汪们可以到别的地盘看看？”
    黑狗三两口吃完食物：“汪怕别的地盘食物更少。汪们再努力求求肉肉老大，如果成功就不用为食物发愁了，实在不行再做打算。”
    五只野狗小心翼翼躲开人类，蜷缩在一起互相取暖睡觉。
    梦里，英明神武的肉肉叼来一大袋骨头，答应了它们的请求。它们欢天喜地接过见面礼，每一只都吃得肚子滚圆。
    在陆糸家养了几日伤，阿虎终于恢复到可以摘掉伊丽莎白圈的状态。
    “小黑，最近还是不要打架哦。”陆糸检查完痊愈的伤口，轻轻解开伊丽莎白圈。
    奶牛猫迫不及待往后一缩脑袋，狂抖皮毛甩掉束缚感，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老子自由啦！
    大黄狗也高兴，尾巴抡出残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乖乖养伤的奖励。”陆糸掏出两根肉干，分别塞到阿虎和肉肉的嘴巴里。
    等在旁边的陆余眼睛一亮，绕着陆糸喵喵叫，拿爪子去翻他的衣服口袋。喵和森乌也要！你不可以厚此薄彼。
    “给你给你。”陆糸按住小狸花的脑袋，给了它两块肉干。
    大黑猫悄声无息从身后出现，叼走嘴上咬一块，爪子抱一块肉的陆余，伸出舌头用力舔被陆糸摸到的地方。
    陆糸摸不到小狸花，改去摸趴着干饭的奶牛猫。同样是黑色的毛绒绒，这一只比大黑猫要可爱多了。
    阿虎呼噜噜咬碎肉干，这个人类给它治疗伤口，给它送好吃的，是喵的大恩人，摸就摸吧。
    你等着，你接下来几天的饭，猫包了。
    你喜欢老鼠还是蟑螂？猫看你瘦瘦巴巴的，得多吃点肉，就肥老鼠吧。
    听见阿虎的碎碎念，陆余咳得震天动地，你要是真的送肥老鼠，对人类来说无异于恩将仇报！
    还有，死麻雀也不要。
    这不要，那不要，两脚兽真是难伺候。
    阿虎一边舔嘴巴一边抱怨，送礼方案被陆余否定无数次之后，不得不遗憾地歇了报恩的念头。
    本来想帮陆糸保卫菜园，防止老鼠祸害蔬果，但他们家已经有小狸花了。
    什么？小狸花不会捉老鼠？
    可它有森乌呀，这尊煞神坐镇在此，哪只老鼠敢冒头找死？灭族之灾分分钟降下。
    惦记野狗群的事，四只毛绒绒趁陆糸接待花店顾客时，前后踮着爪子跑出家门。等陆糸忙完出门送客人，院子里早已空空荡荡。
    “汪汪汪！”
    正在陪长毛小狗练习扑咬的黑狗听见一连串兴奋的叫声。
    是不久前出门的斑点狗，今天轮到它去说服大黄狗，不知怎么的它又跑回来了。
    片刻后，黑狗蓦然瞪大眼睛，眼神瞬间充满惊喜。
    斑点狗的身后，四只眼熟的毛绒绒往这边跑来，它们期盼的肉肉老大就在其中。
    “肉肉老大，你答应汪们了吗！”
    历史重现，黑狗和斑点狗一边一只，兴奋地舔肉肉的爪趾头。
    阿虎蹲在肉肉背上，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冲上去给两只蠢狗梆梆几拳：“不准靠近肉肉！要不是你们惹出那么大麻烦，喵和肉肉才不会过来！”
    阿虎狂揍两只狗的时候，肉肉冷冷盯住对方。獠牙已经准备好，如果对方敢反抗，它会咬住它们的喉咙。
    江湖规矩，场子是如何丢掉的，就要如何拿回来。
    陆余深知阿虎不教训野狗们一顿，这事永远过不去。所以它没有阻止，而是趁这个时候打量野狗们暂居的地方。
    这里人迹罕至，前头有绿化植物遮挡，恰好给了野狗们喘息的空间。
    草地上散落着食物的包装袋，几件脏兮兮的旧衣服，居然还有一个小熊毛绒玩偶。
    小熊似乎是长毛小狗的玩具。见它多看了几眼，长毛小狗警惕地假装向前站，抬起后腿把玩偶往身后藏了藏。
    作为新来的小流浪，它正在学习野外生存的规矩。
    黑狗教它的第一件事就是，这片土地有一个凌驾于所有动物之上的领主，比大黄狗和猫帮首领更加强大。
    领主有权夺取地盘上的所有东西。
    小狸花猫往这边看的时候，大黑猫就站在它的身后。领主是小狸花的庇佑者，怎么办，玩具保不住了，汪呜呜。
    可是，如果汪的玩具能换来领主的帮忙，说不定大黄狗就会答应汪们的请求了。长毛小狗纠结再三，咬咬牙下定决心。
    它叼起玩偶放到陆余面前，恋恋不舍后退几步，喵，汪把小熊送给你。
    长毛小狗眼里的悲伤都快要溢出来，陆余哪能横刀夺爱，况且毛绒玩具它有一大箩筐，能一周七天不重样换着玩，完全不馋这个小熊。
    陆余把小熊拨回去，汪你误会了，喵不要你的玩具。
    长毛小狗闻言立马高兴起来，叼住小熊不撒口，圆溜溜的眼睛充满天真单纯，尾巴不住地疯狂摇摆。
    汪，领主和领主夫人都是好猫。
    这么简单就哄好了。
    陆余再一次感叹，野狗们，好单纯。
    默默守在旁边的森乌心道，乖崽，其实你也很好哄。
    只要叼着猎物回家，不管肥瘦，陆余都会给它一个亲亲。就是只带回一朵不能吃的小花，陆余都会开开心心地蹭蹭自己。
    “如果猫有一天没捕到猎物呢？”跟陆余在一起久了，森乌偶尔也有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关系啊。”陆余很认真地回答，“猫打工养你，绝对让你吃得饱饱的。”
    森乌的心被蜜糖泡满，对于野兽来说，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给伴侣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温暖的窝。
    于是那天，神采奕奕的大黑猫叼回来一只肥肥的大白鹅，被恰好撞见的方闻没收，做成一只香喷喷的烤鹅，猫咪们分到两个巨大的烧鹅腿。
    再吃一口。森乌孜孜不倦，努力喂饱小狸花。
    陆余打出一个烧鹅味道的嗝，不吃了，它已经饱饱饱饱饱的了。
    没什么矛盾是打架解决不了的。
    亲自将两只蠢狗揍一顿之后，阿虎总算能心平气和坐下来与对面沟通，告诉野狗们，它们必须离开。
    野狗们不甘心，它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居之所，只要肉肉和阿虎愿意分出一些食物，它们就能幸福满足地活下去。
    陆余摇摇头：“你们被人类盯上了，要是还继续出现在街头，迟早会被捉走的。”
    阿虎郑重其事：“阿余是有学问的喵，能听懂人类的话，它说的是真的。”
    被捉去救助中心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准能遇上一个好心的主人，从此过上吃得饱睡得暖的好日子。
    听完陆余描绘的美好蓝图，狗狗们却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
    “汪就是被主人丢弃的。”
    “汪也是，汪不想被丢第二次。”
    “汪没跟人类相处过，没兴趣。”
    “汪喜欢自由自在。”
    汪各有志，很明显这是一群放荡不羁，志在山野的汪。
    陆余召唤阿虎、森乌和肉肉过来，四只毛绒绒头围成一个圈：“不能放着不管，肉肉会被连累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阿虎下意识压低声音：“什么办法？”
    这么小声，难道小狸花要暗杀这些蠢狗？
    森乌永远是陆余坚实的后盾，表态道：“猫都听你的。”
    肉肉……肉肉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唏嘘！
    陆余眨眨眼：“给它们找个新家，最好是远离小镇中心的地方。森乌的地盘那么大，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安家之所。”
    行吧。因为事关自家小狗的安危，阿虎不是那么甘愿地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森乌和陆余一组，阿虎和肉肉一组，分别带上野狗群的成员在郊外奔波，寻找一个既清净，又食物充足的地方。
    阿虎和肉肉这一组，基本是肉肉在带队。阿虎窝在大黄狗的背上啥也不干，做队伍的吉祥物，全程由肉肉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给野狗们找新家一事，接受任务的肉肉认真负责地执行。
    久而久之，靠谱的肉肉被野狗们默认为正式首领，嘴里一口一个老大英明。
    阿虎心情复杂，看着专心辨别方向的大黄狗，以及围在它身边的狗腿子，胸口有股酸溜溜的闷气不发不快。
    好威风呢，这狗崽子很有首领风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