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板，乖崽不在？”
    “不久前上楼去了。”见到来人，柜台后的陆糸笑着走出来给她拿预定的商品，“现在估计正在看电视呢，一个鸟类观察综艺，乖崽能看两小时。”
    接过青年老板递过来的画，身穿学校制服的女孩一只手佯装抹眼泪，一只手夸张地捂住心口哀嚎：“姐姐的乖宝，又要再等一礼拜呜呜呜。”
    她在小镇的高中住校念书，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只有周末两天自由。作为小狸花的粉丝，女孩常常借口买花买画上门看猫。
    “欢迎你来。”陆糸扫码收取尾款，笑着真诚地补充道，“不用买东西，我的店又不是猫咖，没有最低消费。”
    付完款，校服女孩收起手机笑道：“没事啦，这些钱是我兼职赚的，爸妈说我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乐意给乖崽花，而且陆老板你手艺好，又给我打折，算下来是我赚了。”
    两人正寒暄着，大黑猫叼着一块猪肘子路过，无视店内的客人们跑向二楼。
    校服女孩见状双手合握扭成海草，惊喜地尖叫：“啊啊啊，这一趟不亏。”
    陆糸手上的键盘打得噼啪响，不是处理订单而是通知方闻：「乖崽最近应该想吃猪肘子了，你明天买些回来。」
    大黑仗着自己是猫这个作弊器，比他们先知道小狸花想吃的东西。但没关系，方闻能把简单的猪肘子做出一百种花样。
    二楼的客厅静悄悄，只有书房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陆余睡在沙发的角落，打着小呼噜，怀里抱着它最爱的小毛毯。
    森乌将猪肘子丢进餐盘，然后仔细清洁沾到酱汁的毛发。做完这一切，干干净净的大黑猫轻轻来到陆余身边。
    似乎感受到什么，熟睡的陆余向森乌的方向发出撒娇的鼻音。
    森乌呼噜噜安抚陆余继续安睡，嗅嗅小狸花的嘴巴，又按按它的肚皮，眼里露出一丝满意。
    方闻是继陆妈之后第二个能把小狸花养胖的人类。在练习按摩技术的这段时间，森乌愿意把喂养陆余的重担暂时交托给他。
    森乌小心盘在陆余身侧，咬住小毛毯慢慢抽掉，换成自己的大尾巴，心满意足拥着小狸花睡去。
    梦里，胖乎乎的小狸花拧着屁股冲它撒娇，喵喵地说，你的按摩手法猫很喜欢，今晚来窝里一起叠高高吧。
    嘿嘿嘿。
    又幸福了。
    于是每天下午，方闻和陆余悄悄摸摸健身运动。与此同时，新鲜劲过了后，陆余对方闻的手艺兴趣缺缺，食量恢复到以前的水准。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时间恰好与森乌外出的时间对上，沉迷练习技法的山林领主竟然没有察觉。
    等森乌按摩技巧大成归来，发现真相再想挽回为时已晚。
    “怎么样？力度可以吗？”森乌两只爪子按在陆余的腰间，小心翼翼地轻轻揉捏，挺立的耳朵紧张地不断抖动。
    捕猎天空的老鹰都没那么紧张。
    “舒服。”陆余真心赞美，尾巴尖轻轻拍打，眼睛眯起来，“喵都快睡着了，原来你前段时间回家晚了，是因为学这个呀。”
    伴侣的认可就是最好的鼓励。森乌使出在阿虎等猫身上试验出来的爪法，把娇气的小狸花伺候得呼噜噜叫唤。
    此时，远方的阿虎踢踢大黄狗：“你去觅食，猫腰痛。”
    大黄狗舔舔它的脸，乖乖听从命令去了，也不揭穿它三天前就恢复的真相。
    高高兴兴的森乌越按感觉越不对，咦，前些日子长出来的肉肉呢？怎么不见了！
    发现陆余瘦回去的森乌，仿佛那个辛苦攒满了零钱罐，里面的钱却一夜之间凭空消失的孩子，宛若晴天霹雳，不甘心地仔细检查好几遍。
    “你这个流氓摸哪里呢！”陆余一脚踢开大黑猫，耳朵向两侧摆平，龇牙哈气。
    肯定是人类没用心！森乌咬牙切齿，果然不能把小狸花交给他们，以后还得是猫亲自监督乖崽吃饭。
    人类，信不过！
    阿嚏！
    提着水桶给蔬果浇灌的方闻揉揉鼻子。阳光灿烂，他身穿一件轻薄的短袖，露出两条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
    饮食和运动双管齐下，方闻涨上去的体重很快回落，现在的他又是完美无瑕的一枚美男子。
    “来歇歇。”陆糸端来一杯温水。
    菜园子里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花朵缀在藤蔓枝叶上，随风摇摆。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衫被方闻穿出一股出尘的气质。
    好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好吧，如果此刻他手上拿着一把弓，而不是一柄浇水勺，会更贴合精灵的形象。
    陆糸着迷地望着向他走来的男子，若真的有精灵，方闻一定是最骁勇善战的弓箭手。
    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方闻把杯子放在一旁，擦擦湿润的嘴唇，低下头望进陆糸的眼底。
    “别看，我经不起你的注视。”男人的嗓音沙哑，那杯液体仿佛不是水，而是燃烧的烈酒。
    碰上陆糸，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燃而尽。
    微风卷起缱绻的花香，不想拒绝的陆糸顺从地仰起头，下巴弯出一道弧线，与方闻接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嘿咻、嘿咻。
    小狸花叼起装满小零食的塑料袋，磕磕绊绊向院门外走。
    这些零食是给猫帮成员的谢礼，森乌逮着它们练习按摩手法，给猫咪们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小小零食，当做物质补偿。
    趁森乌还没回来，猫得赶紧搬出去给来取货的猫咪。
    院门口蹲着一只长相奇特的小猫，正是阿虎的下属干部包青天。
    “等等，给门外的小猫对吧？”刚好结完订单的陆糸赶紧帮忙，还热心地给包青天把袋子系在脖子上。
    许久不见的包青天体型大了一圈，可为什么脑袋、耳朵和身上有猫咪的爪痕？狼狈得如同跟哪只凶猫打了一架。
    “嗐，都是那些娘们挠的。”注意到陆余疑惑的目光，尴尬的包青天假装舔爪子，“最近怀孕的母猫们陆陆续续都生产了，脾气凶暴得很。”
    陆余闻言恍然大悟，看它的眼神带了些同情：“你是做甩手爸爸被打，还是靠猫崽太近被打？”
    纯情包青天声音提高八度：“我我我还没有伴侣呢！我喜欢的女神住在人类的家里，阿余你可不能胡说，被它听见误会了怎么办！”
    尖锐的猫叫声引来陆糸担忧的注目。
    傻猫，那你怕是一辈子当不了爸爸咯。陆余心情沉重地拍拍对方的肩膀。
    “我得走了。”害怕领主突然出现，包青天紧张地左顾右盼，临走前叮嘱，“阿余你出门小心一些，最好躲开那些母猫走，现在为了幼崽它们连领主都不怕的。”
    陆余乖巧地点点头，世间雌性为母则刚：“不够吃再来找猫，替猫向阿虎问好。”
    小猫崽啊……
    独自在院子玩耍的陆余，懒洋洋侧躺在地上，拿爪子拨弄毛绒小老鼠。
    仔细看，眼神是虚焦的，似乎在幻想某些场景。毛刺呼啦的小猫球，挤挤挨挨在母猫腹部抢奶喝，眼睛睁不开咪咪地叫唤。
    好想吸，但不敢。
    以它现在的身份，公猫、成年，还没靠近就会被护崽的母猫挠成破渔网。
    能远远瞧上一眼也行嘛。
    抱着碰运气的心态，陆余开始天天跟着森乌出门找猫崽……不是，巡视领地。偶尔会遇上觅食的猫妈妈，它们大都神色匆匆的，囫囵吃个半饱就迅速离开。
    耳朵尖微微一痛，陆余无辜地扭头，森乌你突然咬猫干嘛？
    “……”
    森乌霸道地贴住陆余，碧绿的眼睛有些委屈：“你不要看它们，今天难道不是陪猫出门巡视领地吗？”
    咳咳，是为了找猫崽吸。
    陆余可不敢坦白真实想法，用力蹭蹭吃醋的男朋友：“喵一时走神，喵最爱看你。”
    “猫也最爱看你。”被哄好的森乌舔舔小狸花的头毛，只要听陆余说爱它就很满足。
    两只猫咪亲亲热热边踩地盘边沿街走，拐进陆糸花店附近的一条街，再穿过街上的一条小巷就能回到熟悉的街道。
    陆余：只有猫咪能走的捷径哦。
    这条街由居民楼和商铺组成，做烧鸭生意的，做书店生意的等等，对流浪猫来说，是一处食物来源比较丰富的定居地。
    因为小镇实施动物友好政策，随处可见肚皮滚圆的猫咪四仰八叉晒太阳，有人从身边路过也不害怕，有些没心没肺的猫咪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森乌，待会我们吃烤鲜肉饼配羊奶怎么样？”什么叫享受生活，这就叫享受生活。陆余对森乌说，跟喵混没有错。
    羊奶是方闻从一个商业伙伴那儿收到的试吃品，用透明袋包装，方便猫咪定量饮用。刚收到的那晚，陆余一只猫喝光两袋，饱得直打嗝。
    好久不喝，童年回忆。陆余咂摸嘴巴，懒惰地让森乌给它舔毛清洁。
    馋嘴的小狸花可可爱爱，森乌宠溺地看陆余翘尾巴跑向巷子。忽然，陆余在巷子口停住脚步，看起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往里走。
    与此同时，森乌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动静，从黑暗的巷子深处断断续续传出来。
    “森乌，你听听，是不是猫崽在叫啊？”陆余向听觉更加灵敏的森乌求证。
    “是的。”森乌顿了顿，它甚至分辨出叫声来自不同的猫崽，“一共有三只。”
    陆余作势掉头：“那我们走大路回家吧，猫妈妈把幼崽藏在这里，我们别去打扰它们。”
    走出两步，发现森乌还站在原地望着巷子，陆余疑惑地催促，走啦，回家吃下午茶。别靠近，小心挨猫妈妈揍。
    森乌接下来的话让陆余大吃一惊，巷子里三只猫崽的情况不好，叫声有气无力的，好像饿了很久。
    瞪大眼睛的陆余赶紧问道：“猫妈妈呢？要不我们去看一眼。”
    两只猫轻手轻脚向巷子深处进发，森乌一路嗅嗅闻闻，对神经紧绷害怕被猫妈挠的陆余说：“别怕，母猫的气味很淡很淡，它至少两天没回来。”
    陆余闻言心头一紧，没断奶的猫崽一天得吃差不多十次奶，带崽期间的母猫绝不可能离开幼崽这么长时间。
    “我们快找到猫崽看看情况。”
    两天没吃饭，小可怜们估计饿得头昏眼花，甚至走不动了！
    巷子有些深，这被人们当做临时堆放杂物的露天仓库。越往里走，猫崽们的咪咪声越清晰，它们或许不懂为什么妈妈不回来，努力向外界传递救命的信息。
    两口子翻找一通后，终于在一个倾斜的木板角落发现三只幼猫，小猫咪们瑟瑟发抖团在一起，楚楚可怜。
    好不容易等到大猫，却不是熟悉的妈妈，而是两只陌生的成年公猫。
    妈妈还没教过它们怎么做呢，惊慌的三只猫崽本能地往角落更深处挤去，发出咪咪求饶的声音。
    毛绒绒爱好者陆余心都化了，呜呜噫噫，看起来不到一个月大，要是没被发现，再饿几天肯定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森乌，你回家去叼三袋羊奶过来。”陆余决定救救三只猫崽。陆糸救了濒死的它，现在它只是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好。”森乌温柔地舔舐陆余的耳朵。它不担心陆余的安危，附近的人类还算和善，地盘上也没有动物敢觊觎小狸花。
    森乌借助杂物穿过小巷离开。陆余趴在简陋的猫窝出口，用最轻柔的口吻劝三只猫崽别害怕，它不是怪蜀黍，是好心猫。
    陌生的大猫只是趴着，没有伤害喵们呢。
    呼呼吹过来的风也变少了。
    咪，感觉这只斑纹哥哥是好猫。
    偷偷观察半天的三只猫崽交头接耳，最强壮的一只幼猫天真地问陆余，有没有见过它们的妈妈？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陆余沉默，这个猫窝虽然简陋，但位置隐秘，猫妈妈还找来了废旧的软垫装饰小窝。从这些准备工作看，对方不是会轻易丢弃幼崽的猫妈。
    猫妈不是不回来，而是回不来了。
    流浪猫们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不知道哪一次命运作弄，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没得到回复的猫崽们露出失望的表情。过了一会，也许认定眼前这只大猫无害，幼猫们跌跌撞撞靠近陆余，咿咿呀呀钻到它毛绒绒的肚皮下取暖。
    狸花猫手足无措地侧卧着，三只小猫崽排排挤在腹部的位置。
    匆匆返回的森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森乌眯起眼，面无表情把羊奶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