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木不想提林靖，可是聊别的话题，她又一直心不在焉，最后聊着聊着，话题还是回到了林靖身上。
    “既然你跟林靖合作并不愉快，那不如换家公司？”傅渤渊其实知道她不会换公司，却还是要问一句。
    林靖不是很优秀的商人，但他却是个很好的导演。有时候，商人和艺术家的身份不能相互兼容。虽然和乔木木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傅渤渊大概能猜到，乔木木只想当演员，不想当明星。
    如果她想当演员，跟着林靖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林靖将自己献身给了电影，所有演员都希望能遇到这样的导演。
    他之所以会这样问，是觉得乔木木还年轻，她大概没办法将感情和工作划分得很清楚。大多数人在这个年纪时，感情大过天，胜过一切。
    “再说吧。”乔木木没有一口拒绝。
    “你越来越让我感到很好奇。”傅渤渊看她杯子里的橙汁空了，又给她倒了一杯。
    “为什么？”
    “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活泼和任性，在你这里完全看不到。我二十一岁的时候，跟模特公司的经纪人吵了一架，然后就玩消失，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现在想想，可能很幼稚，但那是二十一岁的年纪能做出来的事。你太懂事了，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
    乔木木处变不惊，稳稳当当地放下手里的橙汁。
    她太生气了，忘记要继续扮演好乔木木的角色，才又让傅渤渊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
    乔木木手指摩挲着玻璃杯，正在想着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傅渤渊却转移了话题：“你如果想当演员，在这个圈子里，遇不到比林靖更好的导演。我不是说，他是所有导演里专业技术最好的，但他是最能坚持己见的。现如今处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些导演，每个人都说自己愿意为艺术奉献一切，绝不向资本妥协。可事实上呢？他们其实非常在乎票房、名誉和观众的赞美声。”
    “林靖没你说得那么神，他也很在乎票房。”
    “他拍的是商业片，当然会在乎票房。”傅渤渊顿了顿，眉头一展，似乎想到了更好的措辞：“我是说，票房对他来说，就仅仅只是个数据。他拍完了电影后，就像个旁观者，不悲不喜。但他对观众的差评，又全都记在心里。但是，他就算记在心里，也不会改，因为他不认为那是错的。就好像那些影评人一直在说他卖弄情怀，炒冷饭，可他就是不改。”
    乔木木听他说完这番话，百感交集，不知该悲该喜。
    这些话，她对傅渤渊说过，傅渤渊把这些话牢牢记了在心里，她很高兴。可是，他现在却拿这些话，说给另外一个人
    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这些话是她跟林靖求婚，被林靖拒绝之后，她喝醉了酒，跟傅渤渊说的。
    那是去年。
    突然之间，网络上关于她的黑料满天飞，无论她做什么，总有人评价。哪怕那些评价是正面的，是赞美她的，她也觉得很烦。作为一个出道了十四年的公众人物，她好像忽然进入叛逆期，不想被人评价。
    关于批评她的，赞美她的，她都不想听。
    那段时间，傅渤渊频频跟她闹脾气，动不动就传出他在夜店的绯闻。他太粘人了，时时刻刻都想粘着她，她很理解那些躲在地下室车库里抽烟不想回家的男人。很多时候，她也是那样，太浓烈的爱让她觉得失去了自由，好像整个人都被傅渤渊控制了。
    心理医生问她，对现在的生活有哪些不满意。她想了很久，她对什么都不满意。
    她从心理医生那里回来，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也不想住酒店。万一被记者拍到了，传到网上，被傅渤渊看见，他又要跟她闹。
    她打开通讯录，看见了林靖的名字，决定去找他。
    在林靖家里，她睡得很踏实，林靖给她做了一顿早餐，她吃完那顿早餐，脑子忽然抽了，跟林靖求婚：“你愿不愿意娶我？咱们现在就去领证好不好？”
    林靖看都没看她，抬手看看时间，说：“我还有个剧本会，失陪。”
    然后他去书房，打开电脑，和编剧们开会讨论剧本。
    乔木木坐在他家客厅里犯花痴，听他跟编剧们讨论剧情，分析人物性格和心路历程，觉得他好帅。她想了想，还是不要祸害林靖，然后她就走了。
    她嫌傅渤渊粘人，其实她有时候比傅渤渊更粘人。
    林靖那么爱工作的一个人，如果真的跟她恋爱，必定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陪她。时间久了，她不一定会每次都理解，她会怀疑自己不够有魅力，然后对林靖生出各种不好的猜想。
    就像傅渤渊怀疑她那样。
    “你在想什么？”乔木木回过神来，才发现傅渤渊正在一脸担心的看自己。
    “谢谢你！”乔木木是想感谢他的提醒，让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不过是请你吃一顿饭，谢什么？”傅渤渊笑了笑，“你如果真的想谢我，下顿饭你请。”
    “还是不要了，这顿饭我来买单吧。“乔木木不想跟他你一顿，我一顿的请来请去，最后纠缠不清。
    “我还是想说，如果哪一天，你想跟林靖解约，我可以帮你。”傅渤渊始终觉得乔木木毕竟只有二十一岁，她一个小城里长大的姑娘，不一定能在名利场上保持足够的清醒。林靖那样的人，他又怎么明白现在的小姑娘想要什么呢？
    “好啊，谢谢你！”
    早上争录音棚的事没有乱她的心，跟林靖吵一架的事也没乱她的心，偏偏跟傅渤渊闲聊时候勾起的那段回忆，像是一帧一帧的画面不停在她脑海里回放。
    下午彩排的时候，她有些不在状态，跳舞时节奏乱了几拍。舞蹈老师和梅利友都安慰她，第一次上舞台难免会紧张，不要丧失信心。只要保持好的心态，就能克服这种紧张。
    她不是紧张，她就是突如其来的沮丧。
    在海岛的时候，她觉得林靖好喜欢她，所以她做什么都高兴。现在想想，她不过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林靖压根没有那么她想象中的那么爱她。
    爱不爱的有什么关系呢？何必拿这种事来折磨自己？
    晚上八点，彩排结束了，乔木木留在排练室继续排练。她比别人看得清楚，在台上出错不是心态的问题，是练习的时间太少，动作还不够熟练，没有形成肌肉记忆，所以才会一分心就错了。
    乔木木让梅利友和舞蹈老师都下班了，她和路小雨两个人留了下来，她跳舞的时候，路小雨就给她录视频，跳完之后，她再会看，去判断是哪个动作有问题，然后再针对性的练习那个动作。这样反复练习了三个小时后，她终于回到了昨天的状态。
    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一点都错不了。她只有半天没练习，很容易就出了错。
    因为她和路小雨都专注于工作，两个人都把手机放在了储物柜里，等练习结束后，乔木木从柜子拿出手机，发现白博士居然给她打了五个电话。
    好端端的，白博士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白博士今天高兴，想喝酒，却发现身边没有可以说心事的朋友。他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有些不近人情，导致他带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很怕他。
    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乔木木，乔木木大概能懂他的心思。
    这段时间，他研究“暗金能量”终于有了突破，他原先研究的那个课题，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去突破的。
    人在拥有强烈愿望的时候，会触发“暗金能量”，引发巨大的潜能。这种说法，听着就很唬人，哪怕他有很多数据能证明，这个说法是成立的，但是在别人眼里，这种说法很邪恶。
    他今天终于通过实验证明，人在拥有强烈愿望的时候，是通过地心引力激发了另外一种神秘的暗物质，间接激活了“暗金能量”。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人的强烈愿望只是一个初始值，之后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才会导致“暗金能量”之间产生链接，发挥出无穷大的力量。
    可是，乔木木的电话一直未能打通，他想了想，记起来了在看守所遇到的那个人——林靖。
    这个后生很不错的，别人都觉得他是个骗子，只有这个后生把他的牢骚听进去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的提出来许多很专业的问题。
    白博士记忆力很好，林靖只跟他说过一次自己的联系方式，他就深深记住了。只是出了看守所后，他就忙着做实验去了，把林靖抛在了脑后。
    白博士很顺利的联系上了林靖，他原先是想请林靖去大排档喝酒。可能林靖觉得去大排档这种地方喝酒有失他的身份，非要请他去那种有钱人去的、很高档的酒吧喝酒。这种能站在一百层楼高的地方看夜景的酒吧，白博士自己是不愿意花钱来的。
    白博士是专门从南京坐飞机过来跟林靖喝的这顿酒，当然，是林靖报销机票。
    他到酒吧的时候，林靖自己先喝上了。憋了一天，白博士终于遇到了可以分享快乐的人，特别兴奋：“我的实验成功了。”
    林靖可能喝多了，握着酒杯的手在发颤：“她说她不想睡我了。”
    “她不想睡你，那你就去找别人睡呗，你一个大导演，还缺女人吗？”白博士想把他酒杯拿过来，林靖紧紧握着酒杯，没让他拿走。
    白博士只好勾着他肩膀，继续说自己的实验：“我之前不是找了两个志愿者吗？虽然那个实验失败了，可是我通过那个失败的实验，又琢磨出了另外一套算法。才半年时间，我的实验成功了，证明我当初的猜想没有错。我这二十年来，辛辛苦苦的做记录实验数据，推翻重来不知道多少遍，结果还不如灵光一闪想出来的东西。我就感叹啊，灵感这东西，真的很重要！”“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她。她认真工作的时候很可爱，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挖空心思想跟我睡觉的时候最可爱，我对她根本无力抵抗。”林靖握着酒杯，突然笑了起来，杯子里的酒也撒了出来：“那天晚上，她穿着那套睡衣，想勾引我。我其实心动了，在脑子里把她衣服扒了一万遍，可我还是忍住了。”“你为什么要忍着呢？喜欢她就跟她睡啊，忍着干什么吗？
    年纪轻轻的，也不怕憋坏自己身体。”白博士终究被他给引得歪了话题的方向，忘记说自己的实验了。
    “她太坏了，聪明得有点过分。我很担心，如果露出一点被她吸引的姿态，她就会马上对我失去兴趣。”林靖笑容更深了，“这是个坏女人，坏也很可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