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可以让她做出选择。你和夏忱毓，二者必须选其一的话，你问问主苏迟迟，她会选择谁？
“只要你这么跟她说——
“‘只要你和夏忱毓在一起，那你将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
林意然凑到顾安的耳边，嘴唇翕动，一字字说出煽动人心的话。
只要再稍加蛊惑……
“无聊。”顾安冷笑了一下。
林意然直起身子，视线再次落回到顾安的脸上。
默默凝视着对方那张无动于衷的脸，脸上则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通过这段时间的默默观察，林意然已确认了顾安和苏迟迟的关系早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她不清楚她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林意然确信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在潜移默化地产生了影响。
顾安心中那颗她扎下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她现在在做的，不过是使其更加蓬勃壮大罢了。
在挑拨人心这方面，没有人比她更拿手了。
而言语带来的威力更是不可估量的强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脆弱而不堪一击。爱情是，友情也是，像从来都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城堡。
林意然垂眸将伞递到顾安的眼前：“给你撑吧。我离家近，没几步就到了。现在比起我你更需要它。”
“你一直拒绝我的好意，是在害怕吗？”
“什么？”顾安疑惑地皱眉，没有精力多想她的意思，“我只是嫌麻烦。拿了你的伞后还得找时间还你。”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怕和我产生更多的交集。”林意然道，“你可以在开学时还我。”
顾安犹豫片刻，伸手接了过去。
林意然转身准备离去，顾安在她身后突然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你依然可恶，但比起之前我没那么反感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为什么你不能做真实的自己呢？”
真实的自己。
林意然眼底浮起一丝讽意，说起来到是轻巧。
“我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松拥有一切，但我必须得使劲浑身解数、用尽手段才能得到你们拥有的一点点，我也知道这样很累，但我没办法。”
说这些时，她没有回头看顾安。
林意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顾安说这些。
也许是天气炎热，让人心烦意乱的缘故。
“既然是辛苦得到的，为什么在得到了之后就弃之若敝、毫不怜惜呢？”
顾安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她指的是，周礼安的心，以及之前无数个被她无情抛弃的心。
林意然转过身，直直地看向顾安，整张脸面无表情：
“因为他们不是真正喜欢我的人。
他们有的只是喜欢我的外表，有的只是喜欢温柔得体善解人意的性格……
但那些都是我为了让他们喜欢上我投其所好罢了。
他们喜欢的更多的是我给他们提供的情绪价值。”
顾安没有再说话，林意然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学校里到处流传着和她有关的负面传闻，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扭转那些人对自己的负面印象，甚至有时候为了加大难度，林意然甚至不惜自己往里面添油加醋。
林意然起初只是为了增加挑战难度，没想到因为本来就不实的传闻，夸张的话扭曲，反而降低了难度，使得她轻易了扭转了她在那些人心中的负面印象。
反倒是他们开始为她抱不平鸣不屈。
林意然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在她对他们冷淡后，那些人抵死纠缠或破口大骂的狼狈狰狞模样，也只能让她玩味地欣赏一番后就很快索然无味了。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周雪琳的身影。
周雪琳——
这个让她饱含厌恶的名字，林意然不由地皱起眉，轻声嘟哝时却带上了几分连本人都难以察觉的复杂感情。
她曾经是多么全心全意地信赖着她，遭到背刺的那一刻，也是多么难受。
但也直到现在，她还和周雪琳保持着一种扭曲的难以形容的关系。
像是朋友又像是敌人。
林意然知道周雪琳一直在暗地里阻挠、搞破坏，她也任由她这样做。
周雪琳想看到她备受打击的痛苦不堪模样。
她不知道这样的滋味她早就体会到了，而且还是她自己带给她的。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林意然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
她快走几步，试图摆脱那罩住自己的阴影。
但对方很快跟了上来，将伞撑在她的头顶上方，确保她不被太阳照到。
“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是周雪琳跟你透露的消息。”
周礼安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无疑是默认。
“我让你追苏迟迟，你只试了一次就告诉我做不到。我真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你知道吗？你那可笑的高贵道德感显得我更加卑劣不堪了。”
“对不起。”这是林意然从他嘴里听到的无数次道歉，她耳朵都要听得起茧了。
说实话，她有些后悔招惹周礼安。
他比她过去碰到的那些人还要难以摆脱，固执、甚至执拗到吓人的地步。
“我告诉你，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不是为了故意逼退你。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格恶劣、冷漠、毫无同理心，以他人痛苦为乐的人，就算我是这样的人，你还要喜欢我吗？”
他的嘴角扯起一丝勉强的微笑：“是的。”
“帮我追夏忱毓吧。”林意然扭过头，一双黑眸直直地注视着周礼安，“刚才你也听到了。对于我得不到的人我总是心心念念，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你也不想我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另一个人吧，而且这个人还是夏忱毓，你的好哥们……”
“还是你怕？怕夏忱毓成为让我转变的那个特殊的人。”
“我之前说过，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心有所属的人我又不是没追过，到头来那些人不还是喜欢上我了吗？”她故意用强硬的语气掩饰内心深处的一丝不安。
周礼安没有像之前那样答应她的请求，反而突然说起了其他话来：
“林意然，其实我们是同类人。我根本称不上你嘴里品德高尚的人。
当初答应这个荒谬的要求，也是出于我的私心。
想要让夏忱毓尝试到和我同样的痛苦。
放弃追苏迟迟，并不是因为受良心的折磨。而我只是意识到我根本无法让她喜欢我而已。”
“夏忱毓、顾一航、我。
因为我们三总在一起玩，也总会被放在一起讨论。
我总是作为陪衬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什么都比不过他。无论是成绩还是其他，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如果他离我的生活圈足够远的话，我还只是单单羡慕。但是，他离我很近，总让我忍不住比较，心里失衡。”
林意然心不在焉地听着，天气炎热，她感觉喉咙干得发渴。
有点眼力见的人，这时候就该跑去买水递给她了。
周礼安平静没有起伏的声调更加让人走神，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他说话的内容里。
“直到我确认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后，我的心态才能稍稍不受影响。
其实在你接近我之前，我已经和他们短暂分开行动了一段时间。
直到我注意到你的目标转变成了夏忱毓后，我才不得不和他们恢复之前的相处模式。”
在周礼安平静的陈述中，林意然微微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
“是的。”
原来周礼安早就知道她接近他的动机，并静静地等着她攻略自己。
并且为了让她不对他的兴趣降低，故意在一开始表现出冷淡油盐不进的样子……
想到一开始自己就被玩弄欺骗了，林意然忍不住嘲讽起来：“既然你比我还会演戏，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呢？这样我就不得不继续把精力耗在你身上了。”
周礼安眼底的黯淡之色更浓：“因为没有意义了。你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不争的事实。
能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就是，你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他说完，低头伸出手去碰林意然垂在身侧的手，见她没有抗拒的反应，便抓起她的手带到自己握着的伞柄处。
“周礼安。“林意然面无表情地喊他的名字，“你会帮我追夏忱毓的吧。”
周礼安摇了摇头，从伞底下出来。
蝉鸣撕心裂肺地叫着，街边的枝叶摇晃着，一片浓烈到刺眼的绿意。
“我放弃了。”
她听到周礼安这样对他说，在蝉鸣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声音里，她感到喉咙干得发火，渴意比之前更加浓烈。
“帮我买杯水吧。”伴随着他的话音结束，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她的声音。
林意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后来，她才确定那是一次试探。
试探他是否如他所言是真的放弃了。
“便利店左转步行五六十米就到了。”周礼安说这话时，没有回头。
“哦。”她慢吞吞地应了声，沉默地注视着周礼安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心底渐渐升腾起一股憋闷的情绪，带着一丝难道得的恼怒。
这个人似乎真的如他所说，放弃了。
但偏偏他还在几分钟前对她说，他还喜欢她。
她莫名地有些怅然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