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衡量同伴和自己的安危时，我的天平只会无限倾向于自己，所以我做不到像你一样一往无前。”
    “珍惜自己的生命没什么不好的。”余梦与潜进水中。
    水博士离开了，通往塔和外界的通道此刻全部关闭，她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除了睡觉。
    余梦与一直有一个疑惑，水生哺乳动物晚上睡着以后呼吸要怎么办？
    她想问问wisdom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样的问题由同为海豚的她提出来也太奇怪了，况且——
    wisdom似乎在发呆。
    它就那样悬浮在水中，一动不动。
    余梦与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几乎都要以为它睡着了。
    “怎么了？”wisdom终于反应过来。
    “你在想什么？”
    “我？”wisdom垂下头，“我在想怎么通过下一层塔。”
    余梦与觉得它在说谎。
    “早点睡吧，还要想办法应付明天呢。”wisdom游动到水池的角落中。
    既然它不想说，余梦与也没办法逼迫一只海豚说真话。
    “晚安，wisdom。”
    wisdom怔了怔。
    “晚安，小鱼。”
    余梦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阳光照在她身上时，她的意识逐渐回拢。
    没死。
    余梦与浮上水面，呼吸新一天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余梦与才发现wisdom已经不在水池中了。
    这么早就要开始表演？
    不过这也给了她机会。
    “珍珠奶茶之眼。”
    水还是水，周边的白色建筑还是白色建筑。
    余梦与有些泄气了，顶着海豚的身体，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脚步声响起。
    昨天余梦与见过的小男孩抱着一筐鱼走了过来。
    蓝色的眼睛。
    在珍珠奶茶之眼的注视下，他的眼睛不复昨日的黑褐色，而是流动着无数光辉的蓝色。
    小男孩将筐里的鱼一股脑倒在靠近水的地板上。
    “为什么非要我做这些杂活？”
    他虽然说着些抱怨的话，可他的眼睛里看不见一点情绪的起伏。
    “喂，这是你们俩今天的饭，不要自己偷偷全吃了。”
    他嘟囔着提上竹筐转身离开。
    “医生。”
    看着他的背影，余梦与非常笃定地道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海，海，海豚说话了！”
    小男孩转过身，跌坐在地上，靠手掌在地上的滑动推动自己远离水池。
    看上去似乎是真的被会说人话的海豚吓到了。
    余梦与：……
    如果不是她能看见他平静无波的蓝色眼睛，她可能就信了。
    “你觉得自己能骗过我吗？”
    一人一海豚对视片刻。
    小男孩最终败下阵来，他笑了：“确实不能。”
    “为什么我会变成一只海豚？”余梦与问道。
    虽然做海豚有做海豚的好处，可当一只海豚，意味着她要被局限在这一方小水池中。
    “谁知道呢？”医生神神秘秘地卖关子。
    余梦与：……
    忍住，她在内心告诉自己。
    作为人的时候，余梦与就不能拿医生怎么样，作为海豚，就更不能了。
    她游到岸边，带着虚假的笑意——哦，余梦与忘了，海豚好像本来就有着似乎永远在微笑的嘴。
    “我们有相同的目的，不如你把药方告诉我，让我们快速把域的核心破坏了。”
    “药方啊……”医生的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地方，“余梦与，你觉得病因是什么？”
    病因是什么？
    余梦与并不能完全确定，如果她真的知道病因是什么，她还会问药方是什么吗？
    “你可以随意说出你的猜测，错了也没关系。”
    “水博士对研究的病态追求？”
    “很有道理的猜测。”医生赞同地点点头。
    “明明是深入骨髓的病痛，对于很多生物来说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他们会沉溺在幻想中，等他们有所察觉的时候，这朵有毒的罂粟花已经将他们和他们周边的生物蚕食得所剩无几了。”
    余梦与觉得祂说了一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废话。
    好像在说现在这个域，又好像在说别的什么东西。
    “所以真的是水博士——”
    “余梦与。”医生打断她的话，“你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吗？”
    祂的视线落在包围着水池的一圈白色建筑上。
    余梦与记得昨夜水博士说完奇奇怪怪的话后就走进了那些白色建筑中。
    “实验器材和材料？”
    她没有腿，不能亲自走到建筑中确认，只能通过水博士的话语推测里面有些什么。
    “不，里面是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余梦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所以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一只海豚了吗？”
    医生站起身：“本来想让你自己解决的，但外面的人类和人工智能太过担心你了，或许……”
    或许祂被过于强烈的情感影响了吧？所以才产生了进来看看的想法。
    “你要走了吗？”余梦与看向祂。
    医生没有回答。
    祂的沉默让余梦与确认祂就是准备离开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尽快破坏这个域的核心的。”
    模模糊糊地，余梦与觉得自己似乎快摸到医生的真实身份了。
    “病痛，真的很痛吗？”她问。
    正准备离开的医生停下了，祂看向眼前的海豚。
    祂看到的不再是海豚，而是那个人类女孩本来的面貌。
    “小毛病而已。”祂笑了。
    “很多重病都是从不被重视的小毛病发展起来的。”
    “所以医生不是在寻找治病的方法吗？更何况还有你们。”
    蓝色开始从小男孩的眼中退去。
    “人类种下了因，果会由谁吃下？”
    余梦与第一次在医生眼中看到了笑意。
    “余梦与，这次的药方我已经送进来了，你要好好把握啊，再见。”
    小男孩眨眨自己黑褐色的眼睛。
    “今天的表演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各位观众朋友的观看！”
    水博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男孩变了脸色：“糟了，我怎么耽误了这么久，等会水博士生气了！”
    他匆匆忙忙离开了。
    水池侧方的通道打开，wisdom有气无力地从里面钻出来。
    空白的建筑，智慧的海豚，变成海豚的人类，已经送进域中的药方……
    余梦与向wisdom游去。
    向真正导致域产生的存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