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红蹲下来，用力抱着丈夫。
    “怎么会？你做得很好，特别好。爸好些事情都预料到了，他就是怕你这样，才要妈跟着你生活。宁海，人活着最后都得死，我们早晚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对爸而言，最后看到了他想看的一切，又不疼了，也是一种解脱。”
    宁海用力抱着，抱着她。
    丽红的手摩挲着他的后背，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你得振作，妈跟姐现在很伤心，你要打起精神去安排后面的事情。”
    宁海仰着头，深呼吸两口气，站了起来。
    “行吗？要不要我陪你？”丽红询问他。
    宁海摇头，抹了把脸，走了。
    亲人的离世不是狂风骤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有些人被困在潮湿当中，在每一个漫不经心的日子里掀起狂风暴雨。
    宁家。
    宁海作为孝子，几乎全程都是跪着。
    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宁菲那么能张罗的人，彻底躺下了。
    谢娥原本身体就不好，直接进医院了，宁菲这头烧得够呛，她就算是想忙活她脚都站不稳。
    宁家里外就看着一个女婿跟一个儿媳来回奔波。
    丽红不擅长处理这些，都是听姐夫吩咐，曹卫国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宁军山过世来了很多人，多到超出想象，宁菲躺下了，这个场就得曹卫国跟宁海来控。宁海带着一身的冷静与冷漠穿梭在人群里，上能礼貌周到答话，下能安排好家里一切事情，将钱全部备足。
    曹卫国刚刚将客人送上车，人家都是听到了信紧赶慢赶过来的。
    回到家门口，看了一眼在里头跪着烧纸的孝子，曹卫国叹口气。
    逮到丽红，丽红也是忙得有点懵，真的没经历过这些。
    “叫大海吃口饭吧，昨儿就没吃一口饭也没喝一口水，人扛不住。”作为姐夫，他看着有点心疼。
    心疼的同时，也是很想骂人。
    宁薇跟宁晨……他给了消息。
    宁晨离得远回来晚能理解，宁薇呢？
    曹卫国面对着宁家这两个女儿，真的特别暴躁，很想打人！
    生闺女要是生出来这种，真的不如直接扔到马桶里算了！
    还能叫个人？
    畜生！
    丽红的嘴有点干，也很久没有喝过水了，顾不上。
    她想自己能多干一点，宁海就能少操心点，尽管不懂还是尽力去做，也忙得顾不上吃饭。
    “算了吧，他现在也没那个心情。”
    “嫂子！”
    万松从棚里出来，到处找金丽红，这好不容易找到，叫了一声。
    曹卫国见有人找丽红，赶紧去忙别的。
    万松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钱。
    真是一大把钱。
    “让我装起来，我也顾不上了，咱们这关系你也别挑我。”万松把钱塞到丽红手里：“谁给的钱我都写了，都在纸上。”
    丽红把钱收了。
    万松抹把脸：“陈群他妈也赶上这两天没了，我还得过那边去站一脚。”
    丽红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吧，跟陈群说声节哀顺变，我这头实在是走不开……”
    按说她应该代表宁海过去走一趟，可……
    万松哎呀一声：“谁能挑你们？都这个时候，大家各自顾各自吧，我去站一脚晚上就回来。”
    “这边没什么忙的，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陈群那边要是忙，你就多帮帮。”
    万松：“行，你别操心我了，他那还不吃饭啊？”
    “现在劝也没用，爸去世对他打击挺大，也得缓一阵。”丽红摇头。
    宁海瞧着是个嘻嘻哈哈的脾气，其实挺轴。
    他不愿意的时候，谁劝什么都劝不动！
    “差不多就得了，你爸治病花那么多的钱，鬼子三那么有钱给出了吗？不都是大海掏的，尽心意就行呗。”
    *
    宁薇是又到处去抓陈明阳，风风火火又闹了一通。
    刚刚回到钢市，正市场买吃的呢，生气归生气不能饿到肚子，还买了挺多熟食。
    这心态若是不稳，早就被陈明阳熬死了，她得对自己好点。
    打算一会买完拎到婆婆那一起吃，她对陈明阳他妈特别好，也不是图什么，纯粹就是习惯。
    陈明阳他妈讲什么话，陈明阳这个做儿子的忠实要听两句。
    宁薇喜欢陈明阳啊，她就对婆婆好。
    正买着呢，遇上熟人了。
    “宁薇你还在这里逛？你爸死了，你没得到信儿吗？”
    宁薇反嘴回骂一句：“你爸才死了，别他妈的逼我扇你啊！”
    这些人嘴可真贱。
    触霉头。
    对方一脸绿：“我没跟你开玩笑，好赖不知，懒得理你。”
    宁薇提着买好的东西往婆婆家赶。
    陈明阳家。
    陈明阳他妈看到儿媳妇进门，也是一脸懵逼。
    “你没回娘家？”
    出这么大的事，宁薇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老太太瞧着儿媳妇这副傻缺的模样，气得够呛。
    儿媳妇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可宁薇这个劲儿……她真喜欢不起来。
    对待自己父母都那副鬼样子，这叫什么啊？
    “赶紧回去看看。”
    宁家。
    宁薇穿着一身彩色衣服就冲进来了。
    满场都是一片黑色，就她这一身最突出。
    宁军山的追悼会刚刚结束，大家穿得都是清一色黑。
    曹卫国看见二小姨子出现了，立即过去准备拦。
    怕宁薇闹事啊。
    通知你回来奔丧，不是想看你作妖！
    宁薇跟姐夫撕扯着，喊着：“……怎么没人通知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拼尽了浑身的力气要跟曹卫国拼命。
    开玩笑，一个外人就能决定她爸的后事了？
    这里面涉及到多少东西……潮水一般的伤心过后，宁薇开始冷静分析接下来的局面。她爸没了这是要开追悼会的，她爸那些老朋友老同事都会出现，甚至……都会出现。
    这个场合，她这个孝女的身份能利用上很多。
    丽红听到外面吵吵声，她没动。
    宁家的事情亲眼看到的不多，听到的不少。
    地上跪着的宁海，起身了。
    丽红伸手扶了丈夫一把。
    他这跪的时间太久，双腿麻了，缓了好一会。
    宁海顺手把妻子拽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椅子给丽红：“坐一会，爸那么喜欢你不能挑你。”
    他跪是他跪，他爸养育了他，没有养育丽红。
    “吃口饭去，别饿了自己。”宁海替丽红整理头发。
    看着老婆两天之内从鲜花变成了脱了水的鲜花。
    丽红拉他手；“你也吃一口。”
    宁海摸她的头，努力想笑笑，实在笑不出来：“我饿了就去吃了，别担心我，你回屋里吃口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