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宁被打得耳朵边上嗡嗡响。
满脑子都是顾母的话。
通红的眼睛，质问着自己的母亲。
“小盛小盛！妈妈，我都腿都没有了，你怎么还在关心顾盛！我一开始就说了，许昭昭就是个祸害！为什么顾盛就是不听劝！是他没有脑子！”
她三番五次的提醒顾盛，劝导顾盛。
为什么还要跟许昭昭，纠缠不清。
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
顾宁宁本来就不甘心，现在自己的小腿也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时凛没有了，芭蕾舞也没有了。
顾宁宁怎么能甘心！
顾母心头一颤，她自问自己这辈子，对待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甚至，对于顾宁宁比顾盛还要上心。
因为顾宁宁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享受了做一个母亲的快乐，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往往会更多。
从来就没有偏心这一说法。
如果有，那也是偏心顾宁宁。
顾母没想到自己的放任，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今天这副样子。
“顾宁宁，怪不得时凛不要你，我都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是我的女儿了。”
顾母满脸的失望，心很疼。
顾宁宁撕心裂肺的哭着，吼叫声在病房里蔓延，红着眼眶。
“是！从前的顾宁宁早就死了，从她放弃芭蕾舞的时候，就死了！”
顾母颤抖着身子，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真想打死算了。
“你，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顾宁宁转头看向了江岸，抓住他的手臂：“江岸，许昭昭是不是死了？告诉我她是不是死了？！”
只要许昭昭死了，这条腿就不白废了。
江岸知道她想听见什么消息，可是，这场车祸，最受伤的，是顾家的每一个人。
“宁儿，许昭昭没事，只是脑震荡，人已经出院了。”
听见许昭昭完好无损，甚至都出院了。
顾宁宁突然就笑了起来，眼泪也在掉，又哭又笑的样子，十分的渗人。
手摸上自己缺失的小腿，刺骨的疼，布满了全身。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凭什么自己的腿就没有了，许昭昭就完好无损。
老天爷，你太偏心了。
顾父还是心疼女儿和妻子，开口劝导：“行了，宁儿刚醒，需要休息。”
江岸听见顾父的话，赶紧帮顾宁宁盖上被子，担心伤口会发炎。
顾宁宁躲开了他的手，满脸的冷漠，甚至有点冷笑着。
十分的冷血。
“顾盛呢？我的腿都没了，他都不来看我吗？还是跟着许昭昭那个狐狸精鬼混？”
她也提起顾盛，病房里的三人都同时的沉默了。
顾母一个没有忍住，转身，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顾宁宁看见她颤抖着哭泣的样子，越发怀疑，他们有事情瞒着自己。
“不会还在陪着那个狐狸精吧？江岸把他给我叫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江岸皱着眉头，眼底都是心疼，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顾宁宁急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结果被疼得动弹不得，忍着疼，都要下床。
“你们不打，我就自己打！”
江岸把人扶着：“宁儿，你不能下床！”
“放开我！我要给顾盛打电话！”
顾母哭着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她，哭着恳求她：“祖宗！你就好好躺着吧！爸爸妈妈就还有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
顾母现在慢慢接受顾宁宁截肢的事情了。
跳不了芭蕾舞就跳不了吧，人没事就好了。
顾母现在就这一个念想了。
顾宁宁反手紧紧抓住了顾母的手腕，眼底都是颤抖和不相信，眼泪挂在眼眶上。
“妈，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只有我了？顾盛去哪了？”
顾母的情绪失控了，哭得泪流满面。
“小盛死了，他死了。”
死了，顾盛死了。
顾宁宁的手一下子就没有力气了，垂放在被子上，双眼无神。
呆滞的看向了江岸。
她在问江岸。
江岸看见她的样子，十分的心疼，担心她过于自责。
“宁儿，小盛走得很安详。”
安详？
顾宁宁低头看向自己被截掉的小腿，车祸带走了她的腿，顾盛肯定伤得也不轻。
怎么会走的很安详。
他一定很疼。
顾宁宁突然沉默的样子，让大家都吓坏了。
特别是顾家夫妻。
“宁儿，你不要吓妈妈啊！”
顾宁宁前段时间就精神失常了，好不容易缓和了点，可不能再出现问题了。
顾家真的承受不住，失去另外一个孩子了。
顾宁宁没有继续发疯了。
“你们走吧，我想自己待会。”
这个顾宁宁今天说得最冷静的一句话，反而让大家更担心了。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突然间冷静了。
实在是太反常了。
江岸主动提出要留下陪顾宁宁。
“叔叔阿姨，你们回去休息吧，我留下陪她。”
“不要，我不需要人陪我。”
顾宁宁拒绝了。
顾母和顾父明显就害怕了，担心她独自在医院，会再次做出什么事情。
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江岸弯着身子，靠近她的脸颊，温柔的说了句。
“那我就在门口，你有事情就喊我，可以吗？”
顾宁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几人都离开后，顾宁宁躺在病床上，眼眶里的眼泪慢慢溢出来。
“姐，你跳得那么好，你肯定是今晚的第一名！”
“我姐姐可是顾宁宁，芭蕾舞团里最漂亮的白天鹅。”
“姐，你有我这个弟弟，你就偷笑吧。”
“时凛要是敢欺负你，我揍他！”
“哎顾宁宁，你说你长那么漂亮，芭蕾舞跳那么好干嘛，家门口都是你的追求者，烦死了。”
“我当然骄傲了，我姐姐是顾宁宁。”
“姐，时凛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
“姐，都会过去的，我们重新开始。”
“姐，照顾好自己。”
顾宁宁哭得身子颤抖起来，刚开始还忍着哭声，到最后，浑身上下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立马就哭了出来。
“小盛，小盛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
江岸站在门口，听见了病房里的哭声。
眼眸低了下来，握紧自己的拳头。
郊外别墅 。
许昭昭站在玻璃窗前，眼里一点的光亮，望着窗外的大雨。
像个破碎的洋娃娃。
时凛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的守着她。
许昭昭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了，一个字都没有说。
时凛有点担心，担心她的情绪出现问题。
叮咚。
时凛抬脚走过去打开大门，纪知知没有打招呼，直接就飞奔进来了。
“昭昭！”
纪知知心疼的抱住了许昭昭，眼眶里都是眼泪。
她不过是跟着墨琛回了趟老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接到时凛的电话，纪知知就赶回来了。
许昭昭任由着她抱住自己，情绪有点低沉，眼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整个人，特别得丧气。
这可把纪知知吓坏了，手摸上她的脸颊，特别的冰。
“昭昭，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许昭昭的眼睛眨了眨，转头看向了玻璃窗外面的世界，小声的说了句。
“下雨了。”
纪知知点头：“嗯下雨了。”
墨琛皱着眉头，他看见许昭昭的情况，有点奇怪。
而且他有点熟悉这种情况。
“阿凛，你要不要考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听见心理医生几个字，时凛的脸马上就紧绷起来了。
“她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顾盛的死。”
墨琛曾经有一个姐姐，自杀了。
在所有人的面前，穿着一件婚纱，拿着把刀，站在雪地里，自杀了。
血当场就染红了大片的雪地。
特别的诡异。
“我只是担心，如果她承受不住，我们要拉她一把。”
自从自己的姐姐出事后，墨琛就很关注这些心理疾病，每一年都投了很多钱，目的就是想让更多深受心理疾病折磨的人，能够早日出现见到太阳。
而不是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时凛握紧自己的拳头，他不会让许昭昭出事的。
纪知知颤抖着手，抓住了许昭昭的手腕，声音哽咽着。
她很担心许昭昭。
“昭昭，你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就好了。”
许昭昭的手，放在玻璃窗上，无名指上的钻戒，发出了光芒。
她的嘴角笑了一下。
随后，眼泪从眼眶里面掉出来。
张开的手，慢慢变成了拳头，压在玻璃窗前。
“知知。”
“我在，昭昭我在呢，你想说什么？”
许昭昭哽咽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死了，他怎么会死了呢？”
纪知知明白她的感受，当她听见顾盛去世的消息，根本就不相信，甚至骂了墨琛，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的朋友。
可当手机上传送过来的新闻，车祸现场的视频。
纪知知不得不相信了顾盛去世的消息。
“昭昭，他只是换了一种方法，陪在你的身边，你看不见，摸不着，可是他就是存在。”
纪知知相信，顾盛那么爱许昭昭，怎么舍得离开。
纪知知哭得声音都颤抖了，握紧许昭昭的手：“身体不过是一个躯体，上帝现在要收回去了，可是，他的灵魂还在，只要你没有忘记他，他便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