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阻且长 万水千山只等闲
作者:六代天妖   至真最新章节     
    “内道,就是你自己的道路,坚守,信念,你的思考,人格,世界观,汇聚出来的东西,是你要去践行的东西。”
    “心灵是有力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信仰,香火,愿力,都是这种力量的体现。哪怕是众生之心,也不自觉的有自己的力量。”
    “身体上面的力量,需要一个引领,用意识来引领。”
    “意识依托于灵魂架构,诞生于心灵的知性,那么心灵之中的力量,谁来引领?”
    “外求,就是信仰的引导,虚无的寄托。”
    “内求,就是自我的道路,天地苍茫,前路荆棘遍布,而人独行其间,九死未悔。”
    “有了道,才能够称得上是懂得运用心灵之力,而不是间接的支配精神。真仙之元神,金仙之金性,其实都有心灵之力的成分在其中,只是运用都还粗浅。”
    “而炼虚合道,就是将自己的道,和外界的道相合,所以举手投足,起心动念,都可以勾动‘道’之所在。”
    “第十感,则是把自己的存在根基,都转移在了‘道’上面,你自己就是道的一部分,或者说,你与道同在。”
    “我其实有点迷茫。”
    林离叹了口气:“如果说第七感的要义,寻得真性,是‘我要做什么’,那么第八感的关键就在于,我‘如何去求’。”
    “也就是补完我的道,并且用实际行动,来换得发自内心的通达。”
    他有些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神色颇为纠结困顿:“但是我的思考,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循环论证的怪圈之中。如果想要达成目标,贯彻道路,念头通达,就需要力量,需要力量的最快捷径,就要在意识层次上面有所提升,而要提升意识层次,就需要力量……”
    “力量固然是必需品,但并不是每时每刻,力量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青年沉吟了下:“当然,这话并不是我说的,我只不过是把那群秃驴的话,转译了一下。你走的这条路,与我不同,我无法指导你。不过,不论你究竟所求为何,在这一关上,都唯有依靠自己,才能证得。”
    “学人者生,似人者死。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
    青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只留下林离一个人沉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姬任走了过来。
    “我看公子刚才面露难色,不知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他一面问着,心中不觉有些奇怪。
    林离方才的神色落在他的眼中,不似作伪。
    若是仙道中人,为何忽然有如此烦恼之色?
    “远离亲人,念及他们处境,不免伤怀烦忧。”林离笑了笑,随口编排了个借口:“先生不去领导义军,反而来关怀我这落难书生?”
    “义军之大,自不会独我一人专擅。”姬任也呵呵一笑:“偷得少许闲暇,权当休息,那几位同僚却是羡慕得紧。我看公子似乎不饮不食,也神采奕奕,耳聪目明,步履如飞?好体能啊。”
    这就是在试探林离了。
    “家祖曾是宗门外门弟子,虽遭逐出,却也得以流传下来了一篇服气口诀,虽然不能求仙道,却也可以代为服气辟谷之用。”
    林离闻言,略一沉吟,答道。
    “原来如此……”
    还不等姬任再问,林离立即反客为主:“姬先生率义军多年,我仰慕已久,能见真容,其实荣幸非常,不知道姬先生可否为我讲讲,当初为何举起义旗?又为何得以隐为天下义军之首?此中故事,江湖朝野虽然有传,却也是三言两语,不足为凭。”
    “自无不可。”
    听到林离的要求,姬任眼角微微一跳。
    他沉吟了下:“说来惭愧,我虽然也中了秀才,但其实不知道中州四荒,究竟有多么广大,一日到省城里面,偶然看见一副地图,方才知道,原来天下之大,远超我所思所想。”
    “我家乡是在英招山,中州虽然是福地,但是论及土地广大,却不如四荒,我们一地行省更小,县城更小,小到地图上也不见,英招山自然也就不能寻觅到影子了。”
    “我那时总想,圣贤之道,仓颉造字,不是用来做文章,做八股,夸夸其谈,或者开一些诗会,附庸风雅,做翩翩公子,一些看似文气浓厚,却对国家,对百姓全然没有益处的事情。”
    “圣贤之道,其实是经世之道,治国,治天下之道。那天下是什么呢?是仙道十门,是万岁皇上吗?我以为不是的,是百姓之天下,万民之天下。百姓如何,天下才如何。”
    “那么天下百姓之数,万万都不可以道尽,百姓如何,民生如何,不是头等大事吗?”
    “就以英招山一地而论,我虽出身于豪绅之家,但也知道家中佃户长工之不易,生活多是痛苦。哪怕丰年,挨饿,挨冻者也有之,无钱看医病死者有之。”
    “大小纠纷,鸡犬不宁,乃至于出人命惨案,投湖坠井上坠者有之,不能念书开眼,一生目不识丁,浑噩度日者更是有之。”
    “整个英招山,我以为,是没有多少人可以像我一样快活的。”
    “那么放眼世界上,又如何呢?以我一点愚见推论,恐怕整个天下,均寡之事,总是不公,快活之人,也总是少,而痛苦者多的。难道天道就是如此的吗?
    “天公造了人,祂的用意就是如此的吗?我以为绝不会是如此,而且若要不如此,是要人自己奋起起来的。”
    “所以后来,我一面造反起义,一面就想这些问题。越想,我就一面讲,我跟所有人讲说:‘我们不是要打到上京,打到皇宫里面做皇帝,不只是如此的。’”
    “‘我们也并不要求做皇帝,因为我们知道,皇帝是只有一个的,而万岁爷要过得快活,世上就要多出许多人不快活,他是一定不会让自己不快活的,所以百姓就一定要不快活。’”
    “我又说:‘我们大多都是没有过过快活日子的,难道可以一朝翻身,就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吗?我们要做的,不是图一时痛快,图诏安,再做骑在百姓头上的人,绝不是如此的。我们是要把其他过苦日子的人,从繁重的火耗,苛捐杂税里面解救出来,而不是再向他们索要,去做一些我们不齿,痛恨的事情的。’”
    “现今还跟着我的百姓乡亲们,大多是认可我的想法;我们每到一地,就告诉当地百姓,我们不是要他们纳了官府的粮,再纳我们的粮;不是要他们再腾出床铺,奉上妻女,供我们休憩的。谁若是违反了这个铁律,我们就要拿他是问,开堂问罪。”
    “所以我们的队伍,总是不竭的,因为我们并不依赖强征,不依赖掳掠来维系队伍,只要还有人过得不快活,被人骑在头顶,我们就总是有同道的。”
    林离听得恍惚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先生可有想过,这一条路,有多么难走?你们哪怕如此,武力上面,面对金朝,面对四荒,都是劣势。”
    “他们不杀尽天下人,就总有人过不下去,要揭竿而起的嘛!”姬任笑了,他指着远处已经开始登山的队伍:“哪怕是道阻且长,又如何呢?奔着我们的志向去,千山万水,也都不过是等闲嘛!老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哪怕他们抓到我一个,砍了脑袋,那也就给他们就是了!”
    “杀了姬向闰,还有后来人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