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又来了。
    江姜有些无奈地放下筷子，孙巧巧毫无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李翠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黄英倒是没什么反应，给两个孩子碗里各夹了一块卤下水后，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自从李丫丫摆脱被父亲卖掉的危机后，又像是往常一样，每逢饭点，必到江姜家里打卡，她知道，每天晚上他们都要做好吃的，隔三差五还有肉吃。
    一个小孩儿守在她家门口，就为了闻两口饭香，想蹭饭，她也不好直接把人赶走，但凡她做了一次，第二天村子里绝对会流传出他们一家铁石心肠的传言。
    江姜算是看明白了，村里人是又怕其他人过得苦，更怕其他人的日子比自己好上一截。
    所以她卖肉都是隔几天买上一次，即便如此，村里一些善妒的人家也颇有微词。
    李丫丫在江姜门前像鬣狗一般蹲守半个月，还是有幸蹭到过几顿饭，她不禁回想起那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进入自己嘴里时，丝滑的口感。
    越想，李丫丫便越馋，她努力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问道：
    “江婶儿，你们这是在吃肉吗？”
    “最近镇子上的生意不太好，我们可没钱买肉。”哪怕对面是个小孩儿，今天收入八百两巨款分江姜也没敢炫富。
    李丫丫有些不信，她都闻出来了，这明明是肉味。
    江姜指着桌上装满卤味的盆子说：“你瞧就是，今天买了点猪下水，你黄英嫂子和巧巧嫂子收拾了好大一阵子，这猪下水味重，只能卤一下才能盖住原本的味。”
    李旭和李升：明明是我们俩收拾的，咋功劳变成媳妇儿的了。
    李翠翠也点点头：“最近镇子上的生意不太好，家里人又馋肉，娘只能买点下水给我们解解馋。”
    李丫丫又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遗憾。
    高兴的是李翠翠家里生意不好，她很快就只能回村里，和她一样了，遗憾的是，今天估计又是蹭不到饭的一天。
    “江姜妹子！江姜妹子！”
    还没进屋，就听到李述明那大嗓门在那儿叫。
    江姜推了推坐在旁边的李旭。
    “快，你李叔来了，去迎接一下。”
    “咦？丫丫你怎么在这儿？”刚走进院子里的李述明瞧见站在人家门口的李丫丫，打了声招呼。
    “啊，村长，我来找翠翠玩的。”李丫丫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显然她有些害怕平时一脸严肃的李述明。
    “那好，我先进去了。”李述明没有多想，他今天还有正事要找江姜商量。
    “李叔，你来了，吃了没？过来吃点吧。”李述明摆了摆手，这哪儿能到别人家蹭饭呢，小孩子不知道，他这么大把岁数的还能不清楚吗。
    李述明直入主题。
    “江姜妹子，最近天气慢慢转凉，村里的老庄稼人看了看天，说是不久之后会下雨，村里人合计合计，打算在现在粮价高的时候，把家里的存粮给卖了，你家卖不卖？”
    李述明乐呵呵的，前段时间的干旱差点让春苗们没挨过来，幸亏大家没日没夜地提着水桶往田里浇水，这才活了下来。
    只是江姜家里的那些田，却由于浇水浇得不多，存活的秧苗比起别家的，少了不少，估计今年的收成也不高，有些心胸狭窄的人家幸灾乐祸地祸。
    想到这里，李述明叹了口气。
    什么？村子里要卖粮？
    江姜在脑海里努力搜索，似乎是发现了这么一段记忆。
    明明去年村子里才丰收了，哪怕今年大旱，村里人也不会在逃荒路上饿死那么多人，原来是这一次卖粮将全村人存下的粮食给掏空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天气转凉，下了大雨之后，一切会变得好起来时，气温急剧增加，无数秧苗被晒死，土地干裂，百年一遇的大干旱来临。
    不行，她得从中插上一脚。
    江姜大脑飞速运转，真让她给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村长，不瞒你说，去年丰收后，我们就把粮食给卖了，眼见这粮食一天一个价，我们自己都差点不够吃。”
    言外之意，他们没有多的粮食卖了。
    李述明点点头，村里其他人也有这个情况，倒也见怪不怪。
    见村长扭头准备离开，江姜立马叫住了他，装作无意地打听起来。
    “村长，现在咱们把粮食卖给粮店，什么价啊？”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李述明直接讲了。
    因为他们这稻米都是带壳，能保存更久，收粮食的人只给他们四文钱一斤，要是脱了壳，给五文钱一斤。
    在末日来临后，五百文钱都买不上一斤大米。
    与其卖给别的粮商，用来哄抬物价，不如卖给自己，到时候逃荒路上有机会她还能“低价”卖回村里人一点，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江姜啊的一声，开始说起来。
    “不是说最近粮价涨得厉害吗？我听我那亲戚说，他收稻米都得七文钱一斤了。”
    李述明眼前一亮，有些急切地问道：“你那亲戚还收粮食？”
    江姜点头，“人家干走商的，什么赚钱卖什么，据说北方那边更缺粮，价格都升到十几文钱一斤了，他从咱这边买了粮食再卖去那边，倒手就赚一倍。”
    李述明啧啧啧了两声，有些羡慕，不过这走商走南闯北的，风险也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意外，曝尸荒野了。
    “那你帮我问问，你那亲戚还收粮食不？咱村里好几千石粮食呢，就算每斤多一文钱，也不少了。”李述明果然如同江姜所料，主动开口。
    这送上门来的粮食，江姜哪有不收的道理，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早就去问，快的话中午就能带人回来收粮。
    “对了，村长你带点卤下水回去给几个孩子解解馋，不是肉，不值啥钱。”江姜指挥着李旭给李述明装了一大碗卤下水，一直以来，人家也对他们多有照顾，这村里人有来有往的才好。
    盛情难却之下，李述明只好端着一碗卤下水回家，心里也念叨着江姜的好，是个敞亮大气的。
    他走到门口，看见李丫丫还站在那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碗。
    看着她瘦的皮包骨头的样子，李述明心软了，将碗递过去。
    “丫丫，来，吃块卤下水吧。”
    李丫丫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马从碗中挑了几块最大的卤下水塞进嘴里，剩下的拿在手里就跑了，也没道声谢。
    李述明看到碗直接空了一个小角，心疼得抽抽，就算是下水，也不是寻常人家顿顿都能吃得上啊。
    难怪这么敞亮的江姜妹子也不给李丫丫蹭饭了，这不自找的吗。
    第二天中午，江姜从镇上带了个人回村里来，直奔李述明家。
    “各位！各位！村子门口集合！收粮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