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什么时候最无防备？放松的时候。
    晚柠找准穴位加重力度，恰到好处的分寸让太后舒服地半眯着眼睛，早已忘乎所以。晚柠这时凑近太后的耳边，轻声发问：“哦，今日这等风雪天气，太上皇去哪儿了？”
    自从皇上开始反抗太上皇的命令，拉拢祁王的势力入局并培养自己的人脉，再加上在旱灾事情上打击太上皇党的气焰。太上皇便接口年事已高诚心礼佛一直深居浅出，对皇上一直避而不见。所以目前两人虽未真正撕破脸，还保留着一种默契的体面。
    但沉默不代表认输，不代表毫无手段。一个丧心病狂利用自己唯一的孩子，把子珩当做当做棋子当做傀儡对待多年的自私的人，对祁王心怀猜测怀疑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的放弃所有的筹谋呢？
    晚柠心里惴惴不安，一旦想到今早方雄、太后、太上皇的奇怪表现，心里就更加不安。
    太后依旧舒服地半眯着眼睛，听到晚柠的问题下意识发出两声浅笑，像是平凡夫妻吐槽老伴般的埋怨道：“他呀年少时就喜欢冬日狩猎，尤其喜欢在雪地里打猎，雪下得越大就越是兴奋。想当年我初入王府时，还不知道他有这个喜好，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
    说话间，太后睁开眼百无聊赖地朝着门外望去，打量着漫天的雪景，喃喃道：“瞧今日这架势，他准是要玩个尽兴。如今楮国有珩儿看着，又有祁王在一旁辅佐，难得这般轻松，玩玩也好。到让我想起了当年在王府的日子，颜儿，当年你母亲在王府也与你这般同我说笑。唉，只是现在我老了，她还是当年那个模样。”
    晚柠在她身后白眼快要翻上天，在心里吐槽道：“拜托，谁想还是当年那个模样，谁不想在这个世间平安无虞的到老。人家兰妃是早亡，你到是当着人家女儿的面说什么风凉话。算了，这个事情今天不重要，下次再来掰扯。”
    于是晚柠又试探地问道：“噢，不过这个天气出去狩猎很危险，可有人陪着？”
    太后斜着脸扫了一眼晚柠的表情，但又迅速恢复平静，她继续享受地闭上眼睛，回答道：“没想到颜儿还懂这些，大雪晃眼，若是盯得久了怕是视野就更差。听说狩猎场上也要穿上显眼的颜色才好，以防被当成猎物。自然有人陪着，多年前我也曾去过，那时候珩儿还小，坐在父亲的马背上拿着特制的弓箭，神采奕奕的样子甚是可爱。”
    晚柠脑海里瞬间有了画面，忍不住咧起嘴角附和道：“可爱”，忽然意识道这个现在不是关键，又在心里吐槽起来：“人年纪大了这么爱回忆当年吗？这短短功夫已经提起几回当年的日子，有时提起兰妃，又是在王府的日子，又是在子珩小时候的。还是娱乐活动太少，晚上没有电视，也没有短视频。”
    “等等，王府、狩猎、子珩、兰妃，莫非太后想提醒我什么？”，晚柠脑海中灵光一闪。
    于是哄着太后把剩余的几张画全部评完分数，暗中观察分析她的表情和话语，谈话也有意无意地继续聊起这件事。
    “听说太上皇与祁王当年手足情深，想来两人没少约着一起去打猎。”，晚柠试探地问着，将话题引到祁王身上。
    太后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可惜祁王不爱狩猎，也不擅长。两人一起去过几次，每次祁王都空着手回来，到叫人笑话，所以也不想再去。”
    晚柠惊讶地说道：“没想擅长射箭的祁王居然不擅长打猎。不过说起祁王，他离开南邺城倒有些日子了，言柯郡主时常跟我念叨，不止她父王什么时候回来，王府总是空落落的。”
    “噢，这倒奇怪了，祁王大获全胜早已返程，想来不日就将到达。言柯郡主居然不知，想来是要给她个惊喜吧。祁王最擅长给惊喜，兰儿当年……”，太后忽然意识到失言，笑着生硬转折：“也喜欢惊喜，小姑娘都喜欢，言柯郡主一定会开心。”
    “哇，看来这个消息我还要再瞒她些日子，以免破坏祁王的准备。”，见按摩已经差不多，画也全部评完分数，晚柠便开始收拾东西，低着头无意提起今天听到的消息：“祁王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听说今日的大雪已经造成灾害，想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太后有些惊讶，立马说道：“颜儿也知道？”
    晚柠回过头，可能是刚刚放松过的缘故，太后说这句话时云淡风轻，甚至有些神采奕奕。晚柠怔怔地点头：“是的，听宫女们在谈论此事，还不知真假。不过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应该是个好兆头才是。太后娘娘，可有此事？”
    太后点点头：“我也是才听说，说来也巧，大雪压倒了几栋建筑，那以前是铸造武器的地方。噢，我倒想起来，那个地方离太上皇要去的猎场不远。不过问题应该不大，那儿早就废弃。”
    不对，狩猎、大雪、猎物、祁王、太上皇、子珩，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若是废弃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大臣特意加急禀告皇上，子珩又怎么会着急亲自去查看？
    晚柠脑海里出现一副诡异的画面：她看见在大雪纷飞下，子珩痛苦地趴在马背上，背上插着箭，鲜血沿着手指滴落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来时的路，在雪地里形成鲜明的可怕的痕迹。天地宽阔，万物寂寥，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和微弱的喘息声。
    “颜儿，颜儿！”，太后轻声唤着晚柠。
    晚柠从失神中恢复过来，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心跳极快：“我在。”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了，可否陪我在赏会儿雪景？”，太后问道。
    晚柠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嘴上也慌乱的拒绝，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不太方便。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我要赶回去处理，下次，下次再陪您可好？”
    太后稍感意外，停顿片刻：“哦，那是自然。”
    与此同时，晚柠一手拿起画像，一手抄起放在椅子上的子珩送得披风，像一阵风冲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