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今天带我来这里到底是干嘛呀？”
    面对言柯的追问，晚柠笑着走开，让言柯感觉不妙。只见她从里屋找出一个破损的鸡毛掸子和抹布走了过来，说道：“挑一个吧！”
    言柯不明所以的拿起鸡毛掸子，问道：“干嘛？”
    “嗨，不是常听你提起一个人在王府太过无聊，所以带你找点事情做咯。等我们把这屋子打扫干净，保证你回家躺在床上不会觉得无聊。”，晚柠挽住她的肩膀，说道。
    “让我打扫？姑姑，你知道吗，还有一种方式也不会无聊。”
    言柯忽然坏笑，还不等晚柠回答，就改变握住鸡毛掸子的手势，像拿着一把剑一般舞动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气势如虹英姿飒爽，像一个英勇的女将军。但因此溅起的灰尘在空中飞舞，也提醒晚柠让言柯加入打扫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一舞结束，晚柠热情地鼓掌并上前将她从尘土飞扬中拉了出来，趁机拿走她的鸡毛掸子，提议道：“确实不错，现在固然不会觉得无聊。”
    “那还打扫卫生吗？”，因为运动脸上微微发着红，言柯娇憨地问道。
    “我这里还请不起郡主来打扫卫生，不如我们先回客栈，这里我再安排人来处理。总之，我想告诉你的是，祁王兄可能不在家，子见也会外出执行任务，如果你在王府等的无聊了，随时可以加入我的生意，这里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而且年后宫里就要进行选秀，如果你对选秀感兴趣，那也有很多事情。”
    “好啦，我的小姑姑，多谢关心。”，言柯对晚柠的话不置可否，随手将鸡毛掸子和晚柠手里地抹布放在一边，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快回去吧，子见哥哥可能还没有吃饭，婉桃恐怕也想起你了。”
    话分两头，婉桃那边让她一人承受回忆痛苦确实残忍，但回来的路上她也无比庆幸自己可以独自面对那样的质询。这样即使场面难堪不得不讲述昨晚发生的不幸，至少她还能有勇气面对。
    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被关心的生活。虽然在向晚轩的日子充满温情和关心，但她总是担心这样的温情会突然消失，所以比起适应她在心里一直保留着这种疏离，今日恰巧派上用场。
    在子见的授意下，衙门减少了询问的流程，就连问题也和善了许多。问话完毕，主簿拿来口供递给婉桃，问道：“看仔细了，若是没什么问题在下边签字画押即可。”
    婉桃看了一眼，直接翻到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且摁下指纹。沉默着起身，竟脚底发软一个趔趄跌坐回去，只好用手掌撑着桌子的边沿努力站起身来。主簿拿到口供，仔细检查是否有所遗漏，忽然想起婉桃与以往的当事人有些不同，她一直戴着面纱没人知道她的长相，若是以后追查起来恐怕不好交代。
    于是主簿回过神，对着好不容易站起身的婉桃的后背，叫道：“婉桃姑娘。”
    她艰难回头，弱弱地问道：“主簿何事？”
    “面纱打开，我们需要为你画一幅像与这口供一起封存。”
    婉桃下意识朝着门外望去，子见正等在门口，她可以开口向他“求救”。可是短暂的犹豫片刻，她松开紧握在身体两侧的手，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跪坐在垫子上。她低垂着头颅，双手颤抖着顺着耳朵摸到挽着的发髻——面纱的一端被她用簪子固定在发髻上。
    她颤抖着抽出那根系着尊严的簪子，头发与面纱同时失去依附垂了下来，周围顿时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婉桃没有勇气去看别人的目光，就这样低垂着头颅静静地跪坐在此，等着主簿匆匆几笔将她的样貌潦草的画在纸上。
    “好了，你可以走了。”
    得到口信，婉桃继续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手握住自己的发梢将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另一只手用簪子熟练的在面纱的绳子上缠绕几圈，随后一起插进了发髻里，将面纱结结实实固定住。这是她最近爱用的戴面纱的方式，简单又牢固，肯为此动脑筋她似乎已经能平静面对毁容的自己。
    房间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婉桃缓缓跨过门槛，凛冽刺骨的风迎面而来，吹动面纱与碎发一起飞舞。她手扶着门框，怔怔的回过神来，一抬眼与对面亭子里站着的子见四目相对。他右手握着剑，衣袂在寒风中飘摇，面无表情眼里却写着千言万语，只是无人能读懂包括他自己。
    “子见少爷，放我下来吧。”，婉桃的手悬空着，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可是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子见同样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在问询开始的时候离得远远的，可是又忍不住担心一步一步的走近，最终耐心的等在亭子里。看她出来便要转身离去，可刚走出几步，回头发现她扶着门步履蹒跚前进，虽艰难眼神里满是倔强。子见又不忍心折返回来，拉过她的手将剑交给她，他的手指冰凉——天知道他在此等了多久，弯腰将婉桃抱在怀里大步向前。
    “乐颜公主有交代，要我好好照顾你，婉桃姑娘可是想让我违抗公主的命令？”
    “不是。”
    “那安稳待着，休息会儿，很快就到了。”
    “嗯。”
    这是婉桃曾经不敢想象不敢怀念的温柔，她不再出声，默默记录这短暂的温柔。子见驾驶马车在街道上摇摇晃晃，周围嘈杂不断，婉桃竟在这样的环境下入眠，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肖老大的鬼魂出现在她的梦里，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寻仇，这才从梦里惊醒。
    “啊——”，她惶恐的睁开眼睛，确认自己是在马车里，这是马车的门被从外面打开，露出子见担心的脸。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看你睡得熟便没叫你。”，看着婉桃有些慌张，子见解释道：“现在在客栈的后院，乐颜公主尚未回来，我送你回房间吧？”
    婉桃惊魂未定点了点头，由着子见将她送回房间，可是他却没有立刻离去，欲言又止地样子。
    “子见少爷，可还有事情？”，婉桃主动问道。
    子见低着头有些犹豫，在离去前忽然抬眸问道：“肖老大临死前，可有向姑娘提起什么？”
    婉桃下意识握拳，侧着身子看向一旁的窗户，声音发颤问道：“什么？他说了许多，子见少爷指的哪件？”
    子见握紧他的佩剑，冷静地说道：“可否提起什么奇怪的事情？”
    “都在口供上，子见少爷可去衙门自己看。”
    “对不起。”，子见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冒昧，冷冷地道歉，沮丧地转身离去。
    “了无遗憾。”，子见听见声音立马停住脚步回头，着急地望着婉桃的背影。婉桃微微转头，胆怯地透过余光瞥见他脸上的表情，开口继续答道：“他提到不久前大仇得报，找到那个害他一直痛苦的女人，所以心情不错就算死在这也了无遗憾。”
    “那……那个女人怎么样了？”，子见用尽力气握住手里的剑，声音有些发抖。
    婉桃缓缓转回头，双目继续无神的盯着那扇窗户，似乎同样用尽了力气。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