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宁对于裘然说的话抱怀疑态度。
她没去试，不过还是答应了裘然的要求，她会尽力帮忙看着沈修淮，但是他到底是成年人了，她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裘然当然明白。如果可以，其实她也不并不想提出这个无理的请求。
16层的灯光一直亮着，她们说话说到了半夜。
楼下，陆霁一直安安静静的等待。
司机坐的腿都麻了，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后视镜里的小少爷一动不动，始终盯着那个方向。
看样子是苏雨宁不出来，他就不走了。
司机没办法，只好偷偷和陆续汇报，让他管一管任性的弟弟。
陆续看到司机发来的消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陆霁手机响了半天，他看见来电人，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接起来。
“大哥。”
“小霁今晚打算住哪里？回家还是住宿舍？”
“回宿舍。我要去上学。”
陆续应了一声，然后说：“大哥最近有点忙，恐怕不能帮你照顾你的萤火虫了。”
陆霁来之前，是想把萤火虫一起带去学校的。
但是带去学校，没有了生存环境没有了食物，在玻璃瓶里的萤火虫恐怕很快就会死掉。
于是只能放在家里，让大哥帮忙看着。
陆续当时答应了，因为他想用萤火虫勾着弟弟常回家。
但是现在，他却说：“野外萤火虫的成虫寿命一般为3-7天，通常完成繁殖之后就会死亡，最长寿命不会超过几个月。在这么短暂的时光里，小霁你不想一直陪着它们吗？”
“毕竟这可是重要的人送的礼物，不好好照顾也没关系吗？”
“要哥哥代劳也可以，哥哥今天不加班也要回去帮小霁看着。”
陆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椅子推动的声音，应该是陆续站起来了。
他握紧手机，看了眼对面的楼，“……我回去。”
陆续施施然坐回办公椅上，到底还是心疼弟弟，就说：“嗯，你也别急，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还有大哥帮你呢。”
陆霁低低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对司机说：“走吧。”
司机如获大赦。
*
从沈修淮家里回去后，苏雨宁照常上学。
摄影大赛她用来参赛的作品就是那天的萤火虫。
闲暇时候就会和裘然说说话聊聊天，她们加了好友，裘然还把她发给她看的萤火虫照片当做了头像。
裘然：你觉得我在沈勃的葬礼上雇乐队去唱歌跳艳舞怎么样？
苏雨宁：呃，挺好的，热闹。
裘然：行，我已经定好了。沈勃受了这么大打击，他肯定接受不了。他心态没我好，活的估计也没有我久，我要死在他后面，亲眼看着他咽气。
她有个目标，也能坚持久一点。
但是苏雨宁没想到，沈修淮的爸爸心理素质那么差，也就是在裘然说了那句话之后的十几天之后，新闻的最角落报道了沈勃的死亡。
《前任生物学院院长沈勃，于x月x日抢救无效死亡，年……》
几乎在看到的一瞬间，苏雨宁就拨打了沈修淮的电话，
接通的瞬间，她直接问：“阿姨还好吗？”
沈修淮说：“精神很好。”
可是就是这天的下午，他又发来了消息。
苏雨宁下午上课也是心不在焉的，她想着下课之后就去再探望一下裘然阿姨好了，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看见是沈修淮发来的，心里就莫名一个咯噔。
沈修淮：13点40分15秒，裘然晕倒，送往医院。
沈修淮：13点58分12秒，脑神经功能丧失、对光反射、角膜反射、眼球反射、前庭反射、咽反射、咳嗽反射的消失；延髓功能停止、自发呼吸停止、血压急剧下降。
沈修淮：13点58分49秒，裘然脑死亡。
苏雨宁脑子懵了一下。
沈修淮：她最后让我说，谢谢。
台上教授在讲什么苏雨宁已经听不到了。
权龄和陆霁投过来的担忧视线她也没有注意，浑浑噩噩请了假。
“我开车送你。”
权龄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请了假。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车上，她放轻声音询问。
苏雨宁嗯了一声，捏着手机，“一位阿姨去世了……”
权龄默然，把她送到了地方之后，拍拍她的手，“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苏雨宁不知道沈修淮是什么心情。
她到的时候，他目光通过医院的窗户落在外面，好像是在发呆。
苏雨宁走过去，静默片刻，才问：
“……阿姨呢？”
“被送去冷冻保存了，三天之后火化。”
苏雨宁闷闷嗯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睛，
沈修淮问：“你在哭吗？为什么？”
“因为我难过。”她瓮声瓮气的回答，眼泪止不住，越想越心酸，就干脆捂住了脸。
“你为什么难过？你们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那你呢，阿姨去世了，你不伤心吗？”
她抬头看沈修淮。
他摇了摇头，有点茫然的说：“我不知道。”
看他这个傻样，苏雨宁就更心酸了。
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医院，连自己难过都不知道……
苏雨宁抹抹眼睛，过去拉住他的手，“我答应了阿姨会好好看着你，你也不要太伤心。”
“人都会死的，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者是任何一个人，早晚都会的。我没有伤心。”
沈修淮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说。
苏雨宁忽略了他这个话，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他不太习惯的挣动了两下，没挣开，就着这个姿势说：“临死之前她叫我不要告诉你，等她火化了再和你说。”
除了这个之外，裘然当时还说：“我不在了，你以后就听苏雨宁的话，知不知道？”
沈修淮说：“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和决策力。我不需要听她的。”
裘然就给了他一拳，“我让你听你就听！臭小子一天不挨揍就皮痒是不是？”
沈修淮一点不疼，并且还说：“我们是同岁，但是她智商没我高，我认为，应该是她听我的才对。”
裘然真想抄起呼吸机砸他了。
看她剃光了头发只剩一把骨头，躺在床上瞪眼睛的样子，沈修淮顿了顿，到底还是哦了一声，“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