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嫁给我。
    嫁给我。
    我。
    尼伯龙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四周一片死寂，连针尖掉落地面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到。
    缓缓收紧的双臂突遭雷击般撒开，正挂在钟离怀中留恋的神千落一个没收好，好些被口水呛到自己：“尼伯龙根？我何时对你承诺过这般荒谬之事？！”
    他几乎是恼怒地倏然转身，眼神和语气俱在这一刻充斥压迫感，“此前种种冒犯我皆可不再追究，但此事，你必须作出合理之解释。否则，即便是你，我也绝不轻饶哦。”
    只是俏脸羞涩的薄红尚未褪却，少年金瞳冰冷微眯，眼角染开红晕，呼吸起伏，薄唇在光下，湿，，软，红润，倒是为少主大人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势平添些许禁，，欲。
    尼伯龙根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冷笑，挪动着身姿收拢白骨裸露的翅膀，无视神明的威胁：“孤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空口无凭。”
    他说着，幽邃的龙瞳瞥向神情微寒而暗自疑惑的少年，“看来，你现在伴侣的龙族身份也没有让你生出半分警醒。”
    “神千落，在大局和眼界上，我是输给了你，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赢。还是说，天空岛的少主直到现在，依旧不清楚那些举动的含义？”
    “胡言乱语。”甚至不愿听其说完，认定绝无此事·神千落的呆毛已然愤慨竖起，“是深渊教会了龙王满口胡扯谎话连篇？若真如此，我必要拜会……”
    他冷不丁听到了‘举动’一词，眼底呼之欲出的杀意一下子生生卡壳，像是恍惚中僵直了那般：“…举动？”
    罕见的由错愕、迟疑、质问和怒火杂糅的神情划过少年的眼底，他似是猛然间回忆起了什么，连气息都陡转直下地冰冷了。
    本并不相信尼伯龙根轻言污蔑的钟离微怔，立马温声宽慰：“千落，不必理会他的信口开河，我知晓你的为人。”
    神千落却稍许别开视线，指尖一点一滴愤怒地攥紧，可又没有继续反驳：“尼伯龙根，不要惹怒我。”
    而这样的反应…是默认。
    清晰地看到钟离脸上闪过的讶然，龙王眼底一派幽深，一步步挪向岩牢的边缘，语气的波动越发汹涌起伏，“你亲口和我做出过约定，你亲口允诺，未来的某一天，要亲手触摸我的龙角和龙尾——”
    “可你现在，竟然去摸了其他的龙！”
    “才不算什么允诺。”到底还是气得少年眼前阵阵恍惚，体温愈发泛冷，好像连呼吸都凝上了寒冷的薄霜，“你所依仗的只是我的不知情罢了。尼伯龙根，从那时起，你就打着这样的算盘？”
    可偏生，神明当真无法反驳。昔日年幼无知时，他的确好奇过、也跃跃欲试地想要触摸龙族那些构造独特又模样有趣的部位。
    因而他扯着尼伯龙根耍了些小伎俩，威逼利诱，乃至满腹坏水地撒娇卖萌，终是换来了龙王深沉的注视，允诺了他——待少年长大成人的那日，他允许他做出以上种种行为。
    ·
    『何必留待日后？眼下龙角龙尾就在面前，尼伯龙根，不如向我虚心讨教，学习神明提高效率、节约时间之法，倘若你诚心实意，我即刻便可传授于你。』
    身高不及龙王腰间的男孩未曾留意周围一众元素龙们瞬间古怪的眼神，扯着他长长的衣袍行走在好像望不到尽头的走廊，随着龙王脚步的停顿，同样乖巧地站定。
    男孩仰望着高大的龙，清澈的金瞳似乎都泛起欣喜的光芒来：『你应允了？低下头来，让伟大的神明勉为其难地摸摸你罢。』
    「龙王，千落还…太早…」
    身边不出所料地传来元素龙王们笑喟劝阻的声音，尼伯龙根威严的脸上总归看不出一丝柔和的表情，巍峨高挺的身体立在粗糙大气的宫廷房檐下，浑然顶天立地的君王。
    「孤怎能不知道你们那些顾虑？他们所言，你听到了？神千落，这是龙族不可破例的规矩，你和我约定好，就不能再去找其他的龙玩…」
    『不许与大家玩闹？不好，那就留待你愿意被我摸摸，我再考虑这诸般注意事项——不许顶嘴，你要打架？』
    ·
    男孩似乎就这样，奇奇怪怪地与尼伯龙根约定了奇奇怪怪之事，并几经波折，历经天理屠杀龙族、以及葬火之战后久远岁月的磨砺，出落为清秀的少年。
    昔日与‘逝者’尼伯龙根玩笑般的约定，早已被他遗忘在时光长河，不知不觉间化作执念，终在龙龙摩拉克斯身上得以实践。
    然后成功赔上了自己（划掉）。
    “那年的我并不知晓这些举动的含义，这并非条件成立的约定。”呼吸稍稍颤抖，憋屈到极点的神千落却是勉强侧身，抬手捂住爱人的眼睛，“不要看哦。”
    轻柔地低语哄了句什么，少年勉强站稳回身之时，双眸尽数掩在阴影下。恍惚间倾露出的金芒影绰，却杀意凛然。
    “尼伯龙根，你从未将实情告知于我，此刻又对我说出那样的要求…想来，终究是要逼得我杀死你呢。”
    相隔结实的岩牢，尼伯龙根深沉凝视着他，严肃的龙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情：“别强撑。神千落，你的状态不佳。”
    “哼。不过是灭杀一道惨遭囚禁的幽魂…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咬牙挤出一声快要溢出的不爽，少年稍稍闭了下眼睛。灵魂撕裂的痛苦已然达到了精神承受的临界点，从伤口渗出的鲜血啪嗒一声坠落地面，本应听命于神明的空间都仿佛旋转扭曲。
    嘴上虽是倔强，可神千落当真有些难以抬起手臂。受一时气愤而气息翻涌的影响，视野中甚至连龙王的方位都开始模糊不清了。
    他极少遭受这样严峻的伤势，难以适应，也是自然。
    既然无法看清……
    虚弱地稍稍吁出一口气，神千落缓缓勾起嘴角，迷离的金瞳在这一刹，竟是隐隐透出为强者死亡而振奋的光彩。
    那就，将眼前的空间全都绞杀掉好了。
    “尼伯龙根，如你所愿。”
    “千落。”
    温暖的手掌及时盖住了少年探出的指尖，似乎就在钟离触碰到强行出手的少年的那一刻，后者还是忍不住地战栗，无力落入他的胸膛：“阿离…”
    “之后的事，让我来处理吧。”钟离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就好像无论少年做过怎样的错事，都会得到无尽的包容那样，“安心休息就好，有我在。”
    委屈地闷进他的胸口，神千落的意识无限下沉，呆毛蹭到了男人的脖颈，以微不可察的音量自言自语，坚持着嘀咕了数秒：“尼伯龙根的胡扯才不做数…我才没有，违背与龙龙的约定……”
    钟离揉了揉他的脑袋，疲惫不堪又心境几经波折，少年定然早已是强弩之末：“你是信守承诺之人，也从未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放心，此事不该怪你。”
    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到爱人的保障，神千落嗅着好闻的幽香，意识在钟离嗓音响起的那一霎就陷入了黑暗。
    气氛安静肃杀下来的这一刻，钟离温柔地抱起少年，稍稍侧眸时，与牢笼中紧盯他的尼伯龙根对上了视线。
    “仅仅是从我的视角来看，你就已经伤害了他数次。”
    “那又如何？如你所见，他从一开始，就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