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淸懿再次出宫的时候，皇后准备举办一场桂花宴的消息已经传得京中官宦人家女眷都知道了。
李竹身边多了一个带刀侍卫，据说是皇帝亲自下令安排过来的，属于明面上保护李竹的人手，理由是因为李竹三日前出门跟人起了冲突，结果因为身边只带了一个柔弱小厮，势单力薄，被打了。
李淸懿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想出宫看看李竹的情况，结果被李竹急匆匆派人进宫给拦了。
李竹：啊啊啊我被打的样子就不要冲过来看了吧！给我留点面子！
李淸懿：“……”
还要面子呢。
于是这日，李淸懿一出宫，就直奔长公主府。
长公主今日不在家，受了宗室一位老王妃的邀请去做客去了，所以李淸懿也没必要非要跟长公主府其他主子见面，就直接去了李竹住的院子。
“小郡王、小郡王，十一公主到了。”
李竹正埋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呢，听到这一声，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立刻搁下笔，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出门迎接李淸懿，而是急吼吼说的想拿东西把桌上的东西给挡住。
但李淸懿急着看李竹的伤势如何，加上她个子小，身份尊贵，那些想拦她，一是体型上不占优势，二是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愣是没拦住，让李淸懿直接冲到李竹所在的书房。
嗯，恰好就把李竹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李竹！”李淸懿大喝一声，她觉得是威武霸气、威严十足，但在其他人听来——啊，可爱！
但没关系，这不影响李竹被她这一声小奶音给吓了一跳，差点撞到一旁的砚台，唬得李竹连忙伸手去扶，免得砚台里的墨汁直接泼在自己的半成品上。
李淸懿才不等他动作完呢，这又不是回合制游戏，趁着这个时候直接哒哒哒跑过去，扶着椅子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定睛一看，顿时甚为恼火：“李竹！”
见已经被发现了，李竹也有几分讪讪，摸了摸鼻子：“姑姑，你怎么来了？来就来吧，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亲自出门迎接你不是？”
李淸懿伸手指着他，明显是有点生气，“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直接过来了，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在偷偷干什么！”
李竹：“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大概除了李竹跟李淸懿，其他人都无法理解李淸懿这是在生什么气吧。
李淸懿视线在李竹手里的砚台上一扫而过，眸光闪动。
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李竹连忙把那砚台拿到身后藏起来，“姑姑，这可是我想了好几天才从记忆里扒拉出来的，也是我的心血呢！”
李淸懿翻白眼：“这是你的心血吗？这是别人的心血，你这……算了，我知道你心意是好的，但是眼下你自己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的，就算你有那大志向你也憋着！”
李竹写了什么呢？
他用拼音，把什么“摊丁入亩”，什么“火耗归公”一类的政策写了！
李淸懿说完，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一众人，小眉头皱了皱，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跟我小侄子聊几句。”
芳馨视线在书桌上那歪七扭八但辨认不出一个字的纸张上停留了片刻，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出门时还顺手把李竹身边那不知所措的小厮一起带了出去。
书房门被合上后，李淸懿又哒哒哒亲自推开了书房内的所有窗户，让视野开阔起来之后，拽着李竹直接坐在地上，皱眉看着他：“你怎么想的？之前你可没这么、这么……”
“激进？”李竹试探着说。
“也不算激进吧，应该说……这么上心？”
李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姑、老师，我的想法其实还蛮简单的，我就是觉得，大宁的税收太复杂了。账目上问题不少，但税收项目的繁杂也是账目容易被人做手脚的原因之一。”
“别的不说，人头税真的很烦。”
大宁的税收制度，跟前面几个朝代有所变化，但田税、人头税与徭役却没变。
人头税与徭役的存在，在灾年会逼迫老百姓投靠权贵当农奴，甚至直接逃亡。
李竹：“我知道，我没想现在拿出来，我也没那本事推行不是，我就是想把那些把账目搞的乱七八糟的人摁死。”
是的，李竹这时候想改这玩意，出发点是因为盘账盘出怨气来了。
至于改善百姓生活……李竹他暂时没那大志向，能顾及到周围百姓就不错了。
李竹又小声解释：“而且，我写这些也不是想马上就实事啊，当初那位四爷能推行都是靠着铁血手段，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就是想起来了，记载一下，万一日后有机会了呢？”
李淸懿狐疑：“真的？”
真的不是你李竹突然发疯，想在大宁当个改革家？
李竹连忙摇头：“真的真的，我没想那么多，我这不是想起来这件事，觉得还挺好用的，但是现在用不上，以后说不准就用上了。但是要是以后我忘记了，拿不出来就亏了，对吧？”
“我就先记录一下，不用。”
李淸懿问：“王萱知道吗？”
李竹：“王萱……她脑子里的东西可比我多多了，我还是她提醒的呢。”
哦，那就是知道了。
李淸懿抬手，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跟王萱都给我老实点！”
一个勉强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名，悄咪咪帮着清算账目的“隐形人”；一个就是个白身，没身份没地位顶多有点小钱的小女子，手里啥权利都没有，想那么多做什么？
想上天呢！
啪地一声，十分清脆。
好听吗？
好听就是好头。
李竹被打了也不生气，然后就看到李淸懿三两下把那几张纸叠吧叠吧塞自己衣襟里，瞪他：“不准写了！”
“等等，但是，那……”
李淸懿：“嗯——”
李竹缩头：“好吧。”
之后李淸懿又去王萱家里跑了一趟，转悠一圈，没发现什么危险物品，这才安心。
李淸懿：可恶，两个学生都不省心！
结果，回宫之后，李淸懿悄悄翻看了一下李竹那几张纸，看到了一份阿拉伯数字推广计划。
李淸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