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话一说完，无衣偷偷举杯向她道谢。
    “要不是水夫人提醒，找出合适材料恐怕得再费许多周折。”
    成妃倒是没元妃那么多心思，只不过就事论事。
    “固然是水夫人推荐了紫金铜矿，真正想到可用紫金铜制造猛火油柜的乃是陛下。硬说起来，该说是陛下博闻强识。”
    李昭媛出言纠正。
    关翎一听见李昭媛的声音，行云殿的那幕旋即浮现在脑际，脸色不由一青。
    晋王领她赏花是一大早的事，她回宫的时候过了晌午。
    她赶往行云殿前，无衣与李昭媛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她不去问，周围人不敢说。
    关于这件事所有知情人有如被下了咒，一个字不敢提。
    越是不去提，人越是容易浮想联翩。
    在宏明朝时，她不知翻涌而出的幻象说的是谁家事。
    现在那些赤裸裸交缠不清的旖旎喘息，与无衣的许诺混在一起。
    她的脑子好似霜冻了一般，稍一细想就连皮带冰撕下似的作痛。
    李昭媛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夸赞，她的心已经开始抽痛了。
    “若非水氏提醒，无衣也是想不到平时用来装饰的铜矿能堪大用。”
    涂太后瞅见她的神情，嘴角微翘。
    “本宫也意外一介乐女，有这等见识。看来水氏在外游历时，见过不少人，知道不少事。”
    婆婆大多不喜媳妇。
    涂太后厌恶水悦秋的理由又有些不同。
    皇后祭祖的案子被无衣打了闷包，最终不了了之。
    太后清楚他是为了包庇李昭媛，暗喜他心中除水悦秋外有其他记挂女子，乐得不再追究。
    到底这件事没有去除水悦秋是水如镜的嫌疑。
    涂太后疑心无衣那套关于成宗的说辞，是两人预先商量好来演给众人看的，并不信他。
    这一朝外忧内患不断，太后察觉到哪里不对。
    究竟是何处发生了乱子，她又说不清。
    如今这么大个乱世祸水出现在眼前，她怎能不防？
    偏无衣跟中了邪一样，说什么也不信这女人是妖女，非接她入宫。
    如今只能学普通百姓，用些搬弄是非的技巧，先让皇上疏远她。
    “这孩子心思活络用在正道上固然好，就怕跟前阵子一样……”
    涂太后用帕子掩住嘴角，凤眼瞄上承元帝的脸。
    “郡王府老太君的案子查得如何？”
    “小司徒韦从业牵扯晋王府的命案。司寇府翻查韦氏旧案，惊知其贪污舞弊无数，简直劣迹斑斑。郡王妃状告太医院的御医，怕有贼喊捉贼之嫌。”
    郡王妃何止贼喊捉贼，甚至有意借这件事贬损皇威。
    无衣早朝期间几次不同意朝臣所呈奏章，皆有谏官拿叶士诚做例子，暗说他误信奸佞，识人不清。
    朝臣结党营私，暗中奉燕王为尊，异口同声呈上些方便权臣中饱私囊的建议。
    无衣孤掌难鸣，数次以皇权强行驳回大臣的意见。
    结果民间渐渐兴起新皇沉迷情爱，性情软弱，容易听信枕边风的说法。
    他原本无意与秦王结盟，这帮人逼他不得不与秦王结盟。
    只是这样一来，涂太后又笃信他为了女色罔顾朝政，加倍把账算在水悦秋头上。
    “此案毕竟事关郡王爷郡王妃，司寇府不敢有所疏失。未能彻查前不会草草结案。”
    涂太后有意提起叶士诚这个人，无衣偏不说出“叶士诚”三个字。
    太后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扫了世通帝的兴，不再追问。
    “你处事慎重固然是好，不过龙溪战事未决，朝中再生出波澜，难免内忧外患。郡王府的案子速战速决较好。”
    世通帝催他尽快了去郡王府的案子。
    无衣恭恭敬敬地还礼应是。
    要不是有人节外生枝，叶士诚的话题该到此结束。
    “儿臣听说那位涉嫌投毒老太君的叶御医，乃是王氏举荐？”
    元妃为水夫人美言，费皇后寻找着机会还以颜色。
    太后抛出话由，没人接口，那就由她来捅破窗户纸。
    元妃斜眼观望皇后嘴角的笑意，回以同样的假笑。
    “叶御医在榆州颇负盛名，年轻有为，不畏强权，急公好义。家兄以为如此人才不该埋没，因而举荐他进太医院。”
    “这些年战事连绵，王氏在国中产业凋零大半，而今插手起太医院的事务，看来宗主盘算上了新的生意经。”
    费皇后没瞧元妃，只冲太后与太上皇说话。
    “司寇府介意皇上的举荐，不敢多审讯叶御医，再加小司徒不知珍惜羽毛，火就往郡王爷自家身上烧了。皇上以外可为叶御医东主的人多的是，投鼠忌器弄不好放过真凶。”
    “呵。”
    元妃品出她弦外之音，抿了抿唇角。
    “皇后殿下的意思，叶御医是遵了家兄的命令毒害老太君？”
    “诶，本宫可未说过这种话。元妃娘娘莫错怪了好人。”
    费皇后扭头高挑双眉。
    “叶御医纵有王氏举荐，终究出身江湖，与水夫人一样，三教九流结识不少。怎能确定里面没有狼子野心之辈？”
    她转头又摆出一脸担忧，向世通帝进言。
    “郡王爷替燕王爷理事，出任过几次御史，得罪过不少小人。那些人暗中私通叶御医，害死老太君的可能不小。这群刁民均是泼皮无赖。如今皇上不许司寇府刑讯，要如何问得出结果？”
    “不许司寇府刑讯……这是怎么一回事？”
    世通帝疑惑的口吻，勾得关翎一阵心惊。
    无衣清楚有人蓄意诬陷叶士诚，为的是隔山震虎，摆布与他相关的水悦秋，甚至是秦王，因此特命司寇府不许刑讯逼供。
    不仅如此，为免他在天牢出现闪失，无衣把叶士诚交给晋王看管。
    费皇后在世通帝面前告状，必是想借世通帝的手把叶士诚送回大牢。
    关翎慌忙看向无衣，一侧头瞥见李昭媛的侧脸。
    无衣面色铁青地瞪着对面的皇后，全然没留意到李昭媛含情脉脉的目光。
    “叶御医毕竟一介文人。再者，他若为人构陷，留在司寇府天牢恐遭人灭口，并不安全。因此儿臣斗胆请皇上将他移交给晋王爷看管。”
    李昭媛微笑着向世通帝解释。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