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府衙纪录，承元帝前往晋王府时，有一来历不明的千牛备身“平某”随行。
    关翎万没想到那人是水悦秋。
    “天哪，姑娘这也太……好看了……”
    无衣命人送来千牛备身的衣服让她换上后，婵月止不住地惊呼。
    “比秦王爷、叶御医、景侍卫还好看，不亚于皇上。”
    “咳咳。”
    被人当面夸赞，无衣咳嗽了两声，提醒她自己在旁边。
    关翎趁宫人取衣服前去抬了抬桌角。
    果然如无衣所说，单单是外表变成了男子，实际力气与水悦秋没有差别。
    “我这样扮成皇上侍卫，不会被人拆穿？”
    “又没人真要你保护我，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就是。”
    无衣笑她杞人忧天。
    “万一有人行刺怎么办？”
    关翎不担心无衣应付不了刺客，她操心万一有人行刺，自己是不是得往前冲。
    “若真有人行刺，朕一定舍命保护你。”
    无衣微笑着托起她的下巴。
    她现在的容貌比无衣更像男人，他这动作委实怪异。
    关翎不禁往后挪了挪。
    “皇上不可在人前做出这般举动，否则该传出奇怪的闲话了。”
    “随他们传去，反正千牛备身多是虚职。历来就任这职位的人没少被人传闲话。”
    无衣大笑着松开手，坐到琴前，抚起水悦秋的瑶琴。
    关翎不由想到婵月常挂在嘴边的那名景侍卫。
    “听说晋王爷也有位千牛备身。王爷糊涂归糊涂，身手应该不赖，为何安插一名侍卫在他身旁？是为了防备他人行刺吗？”
    “景丹华啊……”
    无衣扣了下琴弦。
    “他早先是元礼阁的副将，功勋卓着，可惜元礼阁为人昏庸，连累他无法发挥才干。在元礼阁大败的时候，为了救这位主将右腿受伤。父皇将他调任为羽林卫左将军，又出了点其他事儿……”
    “因他太过俊美，有人诬陷他与华妃娘娘私通。”
    无衣没有说下去，婵月在他背后小声告诉水悦秋。
    无衣听到了她的窃窃私语，又咳嗽了两声。
    “总而言之，父皇清楚那是诬陷，不打算责罚他，也不便继续留他在羽林卫，将他调至千牛卫，负责保护晋王。”
    千牛备身有四品官阶，等于许了他个虚职让他颐养天年。
    “太上皇……为何如此优待他？”
    关翎不明白。
    哪怕他救过元礼阁的狗命，先皇一而再再而三地派给他肥差，也过于关照了。
    无衣拨了几根弦后停下了手。
    “景丹华出身龙溪，熟悉边境地形。元礼阁出兵叶国前，他打过数次胜仗，皆是以少胜多的奇袭战，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关翎懂了。
    秦王擅长闪击战，出兵神速。
    朝廷虽有其他名将，然他若真的率边境数十万大军反攻京城，京畿难以抵挡。
    “小秦王”非单纯指景丹华容貌酷似秦王，而是他与秦王一样用兵如神。
    最关键的是，两人同样擅长速攻的战法。
    世通帝暗藏起这样一位人才，十有八九是用来防备秦王。
    太上皇始终不信任这位儿子。
    “你担心皇兄？”
    无衣望着水悦秋的侧脸。
    她不过是外表变成了男人，可眼神坚定，神态从容，仿佛变了个人。
    不，应该说她本来如此，平时装得低眉顺眼罢了。
    “王爷忠心可昭日月，总有一天皇上与太上皇能明了。”
    “我从不疑他对华英国一片赤胆忠心。”
    无衣指尖挑起琴弦，跳出几个关翎耳熟的音律。
    “皇兄这辈子，唯一不可能背叛的只有华英国的国土。”
    *
    不日，晋王的生辰到了。
    关翎脸上的伤痕消得七七八八。乔装成千牛备身，哪怕残余些淡淡的印记也不打紧。
    婵月兴奋地帮她打理衣衫，直到素月说她打点过头没了千牛备身的不拘小节，她方才罢手。
    关翎早熟悉了鹤公子的作派，一举一动与男子分毫无差，完全没有扭捏作态的小女子样。
    皇上回殿时，她迎上前抱拳行礼。
    无衣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哀叹了口气。
    “你这副样子，倒是比我更像皇上。”
    要她冒充宏明确实不在话下。
    关翎担心另一件事。
    “微臣身上的祝术，晋王爷应该能看穿。万一王爷闹事怎么办？”
    无衣最是清楚他那位弟弟的心性。
    他命公公取来一口长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柄翠玉做的扇子。
    “这柄凌波扇是我小时候与皇弟打赌赢来的。你带上扇子，见到扇子他必须让我一回。”
    关翎举起扇子，日光下翡翠做的扇骨薄到透光。
    虽是以男扇尺寸做的，掂起来一点儿不沉。
    镂空扇面雕了一幅牡丹美人图，精巧绝伦。
    唯一的遗憾是扇骨切得薄，还雕了许多花纹，使得扇子不太结实。
    “这柄扇子他宝贝得很，你得小心一些。”
    “嗯。”
    关翎一边答应无衣，一边将扇子插进腰带。
    圣驾出行，来到晋王府。
    平侍卫一路跟在銮驾旁，无衣不时在车内偷眼瞧他。
    随行众人心里嘀咕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俊美侍卫是谁，看到皇上念念不忘的眼神，逐一有了各自的理解。
    晋王与王府仆役候在门口，远远看到车辇过来，正打算恭迎，结果低头一眼看到了车旁的千牛备身。
    其他人认不出他，晋王认得出。
    “你你你……”
    天衣直起手指，差点说出“水悦秋”几个字。
    关翎快了一步，由腰间抽出扇子。
    “见过王爷。数日不见，王爷依然面色红润，神清气爽。”
    她走上前，用那柄翡翠扇给晋王打风。
    晋王盯着那柄扇子，惊得合不拢嘴。
    “皇、皇兄居然把凌波扇赐给你？”
    “宫内炭火生得太旺，陛下见微臣热得慌，借微臣用一下。”
    她说这话，手里扇得更勤快。
    晋王一把推开她的手。
    “寒冬腊月，扇什么扇子？”
    无衣这会儿也停了车，由车上下来。
    晋王急迎上去。
    “皇兄怎连臣弟的生辰也带她？这种人……”
    “诶。”
    无衣赶在他说漏前，拦住他的话。
    “今日来宾众多，没准儿出现心怀不轨之人。朕多带一人，以防万一。”
    “我这王府能出什么事儿？”
    晋王跟在他身后往王府内走，不忘回头斜了一眼平侍卫。
    “又不像后宫动不动掌嘴。”
    他就是憋不住非要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