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子胥悬目城门
作者:鸿渐于陵   皇后别跑,寻梦三生全为卿最新章节     
    神木宫的后殿里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
    抚琴人的技艺生疏得很,弹错了许多地方。
    樗里云心走到殿门前,仰头看了眼廊下的石板画,似笑非笑地走进殿内。
    “认识你那么多年,我第一次知晓你喜好琴艺。”
    他走进殿内,见诏明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古琴,好像要应付一位棘手的对手。
    见是他进来,诏明没有起身致礼。
    “你与尾济、夏篁皆擅长抚琴,我为何不能学?”
    樗里云心示意站在门口的公公出去。
    两名公公乖乖听命,阖上了门。
    原先就冷清的大殿,这下彻底没了外人。
    “我们擅长抚琴,有缘故。你擅长抚琴可是无缘无故。”
    “你没听说过伏羲造琴?我学琴哪里算无缘无故。”
    “青帝是青帝,你是你。怎能相提并论?”
    “你们的缘故也不过是另一个人,为何能作为借口?”
    诏明瞥了他一眼。
    樗里云心转了下手里的折扇,敲了敲掌心。
    这举动毫无疑问是模仿,且未能得其精髓。
    “有心向往,可为缘故,无心向往,不过是东施效颦。其中差别,你不懂吗?”
    “太宗建立一后三妃九嫔制,默许四家分立,又以太祖金身制作玉玺。我倒想知道,他是有心向往,还是无心向往?”
    “为何你不觉得,那与伍子胥悬目于城门上一样,是为了将太祖永生永世缚于帝位,亲眼看看自己所谋江山的最终下场?”
    诏明变了颜色。
    樗里云心露出笑脸。
    “笑话。笑话而已。世间哪有人以天下苍生为代价诅咒他人?这么做的,一定是不懂何为天理的自大蠢货。”
    “确实。若论有能祸害他人的,唯伪君子尔。”
    诏明狠狠地拨了下琴弦。
    樗里云心展开扇子,换了个话题。
    “前日早朝,燕太宰参了大司马一本,说他推荐蕃将为燕关守,有里通外国之嫌。”
    “将政见不同归结为利益不同,进而得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罪当诛的结论,是朝上攻击异己的常见戏码。你没见过?”
    诏明专心于面前的古琴,似乎对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不屑一顾。
    “大司马所推荐的几员蕃将乃当初靳家军与西部小国交战时所收降将。那几国军纪严苛,国主又愚昧不听将领进言,勾结天城,逼他们进军龙溪,最终兵败,为天城抛弃。”
    卖国求荣当然为人不耻,不过国君与百姓从来是舟与水的关系。
    国君昏聩暴虐,为了一己私欲将百姓置于死地,此时为保全天下苍生而断其匪首乃奉天承运。
    商代夏,周代商,皆属如此。
    断章取义“忠心”二字,不谈自古以来的国本是民非君,诱骗脑子稀里糊涂只知依葫芦画瓢的愚忠之辈为马前卒,素来是佞臣乱国的最爱手段。
    真小人好认,伪君子难辨。
    “那几人幸得靳将军担保,苟全了性命。开城投降后,皇上依约没有为难百姓,甚至没有吞并他们的国土,只将来犯之敌击退便退兵。他们十分感激靳将军。”
    诏明扫了几眼琴谱,拨弄了几下琴弦,仍然难成曲调。
    “靳家军主力负责驻守彤关,若燕关再落入其掌握,龙溪西南一带等于都在靳家眼皮底下。太宰想偷偷摸摸由龙溪搜刮油水就没那么容易了。”
    何况太宰想由龙溪获取的,不止是钱财。
    大司马不过是举荐了这几人,真正答应任用蕃将为燕关守的是皇上。
    太宰怎可能不明白皇上此举用意?
    如今怨邹昭仪自作聪明,做了太多招惹皇上厌恶的事,为时已晚。
    他不过找个借口裹挟民意,逼皇上不得不放弃决定罢了。
    “朝上那一本并无几分力道。你且等过几日,看这桩事会不会由紫尘茶舍传得尽人皆知就是。”
    太宰的心思,散朝后,宏明与樗里云心讨论过。
    诏明所想与宏明不差分毫。
    “你懒得上朝,朝上发生了什么你倒是相当清楚。”
    “你与我之间,到底谁才懒得上朝?”
    诏明上下打量他一番。
    两人皆心知肚明这话所指何意,不由一笑。
    “既然你关心国事,皇后到了琥珂,为何你没有派手下监视?”
    诏明哼了一声。
    “皇上召你与夏篁回宫,不正是为了缚住我的手脚?既然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
    “七夕夜你的所作所为固然是因为中了幻毒,不过你对皇后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皇上怎可能不防着你?”
    “防着我?”
    诏明气得笑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我的妻子。你们却将我困在宫内,任由她与其他男人来往。”
    樗里云心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我以为廊上的石板可以提醒你记住自己做过什么。原来你从未醒悟。”
    诏明快步走到他跟前。
    “我记住了,也悔了。然后呢?难道应该从此永劫不复?你是否记得我是你的……”
    樗里云心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你又是否记得当年我如何苦劝你?那时你说了什么,又是否愿意听她一言?”
    诏明无言以对。
    他记得自己当初背后说过多少怨毒之语,那些无法向妻子吐露的心声,当着樗里的面没少说。
    樗里最为清楚那时候他如何想。
    在他面前,诏明没有任何替自己辩解的借口。
    “……你今日来是为了奚落我?”
    他转回身,慢慢踱向琴桌。
    “一旦无言辩解,立即顾左右而言他。那么多年你一点没变。”
    樗里毫不掩饰见到他的不快。
    “非为要事,我当然不愿来。”
    他解下腰间荷包,由里倒出一块燕形吊坠,递向诏明。
    “这个,你应当记得吧?”
    诏明接过坠子看了半天,突然一惊。
    “这是赝品。你由何处得来?”
    “不日前有人在京城鬼市购得。”
    “谁会仿制它?”
    这枚吊坠,常人不可能见过。
    樗里云心似是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你应该清楚,去鬼市交易的是什么人。在鬼市高价出售,自然是为了让它有机会现身。”
    “敌在暗,我在明。为何要暴露身份,为人知晓?”
    “我不知。”
    樗里往门口走去。
    “但我知晓他的恨不亚于我。人一有恨,便神智混沌,易做出不利人也不利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