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地图所示，需要骑着箭头过去。”
关翎由他手里抢过那张地图，揉成团扔到马车里。
“传说寺庙庵堂大多建在地气结穴的地方，能否看到类似的方位？”
她问伊萨。
伊萨用手拢住眉骨，朝前方张望了一圈。
“这座山有好几处气穴。两个岔路口全通往气穴。”
“这座山是琥珂附近少有的灵山妙境，不止松萝庵一个静修处，还有一座鸣空寺。两条岔路大概分开通往两处净土。”
“既然如此，我们随便选一个方向走，派两人去另一条岔路。到了寺庙的人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另一条道上寻松萝庵。”
关翎望了眼天边的夕霞。
他们往前不管抵达松萝庵还是鸣空寺，太阳都快下山了。
“万一殿下走的那边通往鸣空寺……岂非要住在和尚庙里……”
靳月夔觉得不妥。
伊萨与沉舟交换了下眼色，同意了皇后的办法。
其余人赞同，靳月夔不便坚持，点了两位士兵去另一岔道寻路，领皇后的马车走进右侧的山道。
关翎挂上帘子，坐回车内，发现尾济嘴角含笑。
“郎将军看来是位有趣的人。”
尾济拨了拨额前被风吹散的发丝。
*
看到“鸣空寺”三个字的时候，关翎抱起了双臂。
“郎将军如何确定我们到的是鸣空寺？”
“大部分人遇到岔路时走右手方向。”
伊萨踱到她的身边，仰头看了看那块快要掉下来的匾额。
看得出这间寺院有人尽力拾缀，维持着起码的整洁。
无奈房舍陈旧得很，屋檐寺门多有破损。
风一吹，从各个犄角旮旯儿发出怪响，像极了话本子里女鬼出没的野庙。
鸣空寺不大，聚在门口的寺僧不过七八人，见门外来了一众人马，里面有一位衣着华贵，头戴帷帽的女子，全部一脸震惊。
“天色已晚，能否容我们在此打扰一宿？”
靳月夔上前与寺庙住持商量。
眉须发白的老和尚看了看他身后的妙龄女子，面色为难。
“这……”
“山上除了贵寺，听说仅有一座尼庵。我们不知晓那座尼庵位于何处，也不方便让我家小姐留宿野外。能否请大师通融一下？”
“并非老衲不愿留客，鄙寺最多打扫出两间僧房。这么多人恐怕是……”
除了靳月夔、沉舟、伊萨与尾济，另有六名士兵随行在后。
假如其中一间留给女子，余下这么多人势必挤另一间。
僧房逼仄得很，打不了地铺，肯定挤不下十个大男人。
“我们可以睡到大殿……”
“我与这几位公子住在一起。”
不等靳月夔说完，关翎抢先回答。
别说与几名男子住一间房，她甚至可以变成男子。
“不，这实在是……”
靳月夔“唰”一下涨红了脸。
“别担心，你跟我睡。”
伊萨拍了拍他的肩膀。
住持见他们拿定了主意，外加天色已晚，山里确实无处落脚，不好继续逐客，于是命小沙弥领他们先去斋堂用斋，另催其他寺僧整理房间。
关翎跟着引路的小和尚进了斋堂，在院子里洒扫的年轻僧人见她经过，低头合掌，目不斜视。
如此看来，这寺庙小归小，是正经地方。
靳月夔惴惴不安，与他们同来的其他士兵也不敢坐到桌旁与皇后一起用膳。
寺庙地处偏远，来山上进香的香客寥寥无几，得不着多少香火供奉。
院墙斑驳破败。
屋里屋外，墙皮一层层往下掉，屋顶泥灰时不时飘进碗里。
斋菜也不丰盛，一品豆腐一品青菜，别说去了荤腥，油盐都尝不出来。
关翎戴着帷帽，装模作样扒了两口饭，把位置让给死活不肯与她同座的士兵。
为免士兵们束手束脚，她与同样不打算吃饭的伊萨，以及不敢离她左右的靳月夔先去了僧房。
“靳公子，伊……昊君……”
关翎尚未习惯伊萨的名字，差点叫错。
“你们俩晚饭吃那么少不饿吗？”
“不过一顿，不打紧。何况这寺里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并不挑剔食物的伊萨都对刚刚吃到的东西无法恭维。
“出家人习惯了清苦的生活，口味难免寡淡。”
靳月夔推测。
“是吗？”
伊萨回忆了下他离开斋堂时的见闻。
“这庙里的和尚似乎也嫌弃他们厨房里端出来的东西。”
他出门时，瞥到厨房门口有个小和尚，偷偷啃藏在袖子里的馒头。
白面馒头比寺僧端出来青青白白两碗菜可口，足见掌勺的厨艺能够化神奇为腐朽。
“比豆饼卷蜥蜴还难吃？”
关翎回忆着刚刚尝到的怪味儿。
“……蜥蜴比牛羊肉好吃。”
伊萨说得关翎与靳月夔一愣一愣。
他们抱怨厨房饭菜的时候，沉舟与尾济回到了屋子里。
替他们引路的寺僧站在门外，合掌嘱咐。
“山里风大，诸位施主务必紧闭门窗。听到风声勿要惊慌。夜晚灯火昏暗，别在寺内随意走动，以免发生意外。若无其他事请早些休息，以便明日一早出发。”
僧人离开后，沉舟关上了门。
这间僧房确实很狭窄。
靠窗与靠墙两侧各有一张通铺，每张床铺勉强能挤三四个人。
门口到两张床铺间的过道刚容一人通过，不可能插入一张地铺。
靠墙的那张铺子上，多了几床被褥。
靠窗的床则空荡荡。
靳月夔走过去一瞧，发现那张床上甚至有浮灰未扫尽。
床边的窗户被风吹得“扑棱棱”直响，一阵一阵带下窗口的灰土。
靳月夔扣上钩搭钌铞，动静才小了一些。
“佛门净地远离红尘，还能攒出一床沙土……这寺里的和尚真的希望我们快点离开。”
靳月夔嘀嘀咕咕，从靠墙的铺子上抱起一条被子，想放到靠窗那张床铺上。
没想到翎儿拽住了他。
“今晚睡这边。”
关翎敲了敲床板，示意他把被子放回来，接下去吩咐沉舟。
“告诉另一间屋子里的兵爷，别睡靠窗那床。”
沉舟领命走了出去。
“殿……不，小姐。”
靳月夔疑惑地看了眼靠窗的床。
“有何不妥？”
关翎用手指抹了一下床板，留下一道清晰的白痕。
“纵使山里风大，关着窗，短短一个白天哪儿能吹出这么厚一层灰？靠窗的床，寺里的和尚也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