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神虽说民间口碑不佳，不过传说他惯爱化作美少年勾引良家妇女，甚少有说他直接附到良家妇女身上的。
    尾济想了半天，似有所悟。
    “你们老爷是不是为了求财供奉五通神，真得了财又食言不肯还愿，所以他附到你们小姐身上作祟？”
    尾济一语中的。
    刘老爷与刘管家吓得一抖。
    “非小老儿出尔反尔……实在是那怪物的要求过于荒唐。”
    刘老爷吞吞吐吐。
    他这副模样，连伊萨都好奇起来。
    “那名鬼神要求了什么？”
    “他……”
    “五通神想要我家四夫人。”
    刘管家替老爷说出答案。
    随着他的话声，有人挑起门前布帘，走了进来。
    “是我害了小姐。”
    说话声如清泉撞石。
    进门的这名女子白净到通透，简直像在白玉上画出眼眉。
    关翎自负在后宫见过形形色色的美女，见到这名女子仍耳目一新。
    单论五官，她长相妩媚，尚且称不上倾国倾城。
    不过一身洁净无瑕的皮肤，实在太过醒目了，哪怕是宫里那位白到发亮的如妃，与她也没法儿相提并论。
    女子走到刘老爷身旁，用帕子拭了下眼角，未语先泣。
    “玉儿，这事儿怎能怪你？”
    刘老爷忙安慰她。
    见陌生人一片茫然，刘老爷向他们解释。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确如几位所猜。小老儿姓刘，名金贵，家里祖传制蜡手艺，在重云镇有了名气，于是冒险学王氏去龙溪其他地方开了作坊。”
    难怪镇子那么小，能养出这么富庶的人家。
    “起先几年买卖尚且兴隆，自彤关燃起战火后，生意一落千丈。”
    刘老爷红彤彤的脸略微发白。
    “小老儿不忍辞退作坊与铺子里的伙计，这一大摊人凭家里的薄产养不了许久。生意迟迟不见起色，百般无奈下，数月前有人指点小老儿求求五通神，果然买卖兴隆。”
    刘老爷设在他乡的蜡烛铺子，经历战事后，门口能长出草来。
    自供奉五通神，起先三三两两来了几位好奇的人，后因口碑不错，飞快一传十十传百。
    刘老爷日夜焚香祭酒，勤加跪拜。
    “人心不足蛇吞象。”
    刘老爷叹了口气。
    “你确定那是人吗？”
    尾济插了一句。
    “鬼心不足蛇吞象。”
    刘老爷忙改口。
    “五通神前几日化作一名翩翩少年来我府上，点名我要这位四姨太。”
    四夫人依依不舍地攥紧了刘老爷的手。
    关翎借着幂篱的缝隙打量她。
    这位夫人二十出头，三十不到，与刘老爷差了一半年岁。
    年岁差距大的恩爱夫妻不是没有，可刘老爷既然有四姨太，前面至少有三位夫人了。
    这么个用情不专的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
    “四夫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五通神为何非她不可？”
    尾济比她更不会说话。
    “这……说来话长啊。”
    一众人在小姐闺房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刘老爷见这几人风尘仆仆似是远道而来，于是问他们。
    “几位可有落脚的地方？”
    “我们不打算久留，今晚在客栈留宿一夜就出发。”
    靳月夔回答他。
    “诶，小老儿家里的事叨扰了几位，又需要几位将那位仙长引回来，既然如此，几位不如暂居鄙府。”
    几人戒备地盯着刘小姐，个个摇头。
    “看几位也像有本事的人，求几位留下吧。”
    管家也拦。
    “昨夜那位仙长看似赶走了五通神，尚不知是否彻底消灭了他。万一他卷土重来呢？几位像是有能耐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留在府上到底比客栈舒服。”
    “刘旺说的是。”
    刘老爷赞同地点头，又吩咐管家。
    “你快命人打扫几间客房出来，把几位的马匹带去好生照料。”
    关翎看刘氏父女选丈夫的心没死，不想住在刘府。
    尾济将她拉到一旁。
    “我们不如在刘府先住下吧。”
    “你想留在这里当女婿自己留下，我不想。”
    伊萨听到他的话，绕到他们身边。
    “这事儿有点奇怪。”
    尾济摸了摸下巴。
    “这镇子偏远，为何有人知道五通神？”
    “许是人来人往，有见识的外来人带来的消息？”
    关翎想了想。
    “若清楚传说，怎不知道那是淫魔？叫刘老爷用寻常方式供奉？”
    确实有阴谋的味道。
    “况且那妖孽虽然声名狼藉，但不曾听说过指名道姓要供奉。这院子里丫鬟婢女众多，难道没有其他模样出挑的？为何独独要别人的小妾？”
    关翎扫了眼屋里的丫鬟婢女。
    其中有几个样貌清秀的，比不上四姨太秀丽，也不算差。
    “那妖孽好淫又不是因为多情好色。非要女子，找其他人替代也非不可，更不需要提前告知刘老爷啊。”
    尾济所说皆是可疑的地方。
    “可这些与我们无关啊。”
    蹚了一次甄映雪的浑水，关翎有些厌了。
    “你问问他说的数月前，具体是什么时候。”
    尾济说罢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话吊起关翎一肚子狐疑，她询问刘老爷。
    “敢问老爷，是从何时开始供奉五通神？”
    刘老爷眯起眼，掐指算了下。
    “大约是，去年十月的下旬。”
    那恰是萨拉赫斯遭遇木鸢袭击的时间。
    关翎与安静听他们说话的伊萨及沉舟交换了下眼色。
    那时候把木鸢驱至白银沙漠上方的人，与纪离鸿各失去了一个躯骸。
    纪离鸿痴迷涂氏祝术，不肯将就普通的躯体。
    他的同伴兴许有同样喜好。
    “那位四夫人是不是……”
    她轻声问尾济。
    尾济微微颔首。
    那位犹如华光美玉的四夫人并非普通人。
    是继承了涂氏血统的女子。
    *
    刘老爷到底是生意人，待人谦和，喜欢热闹。
    他很快将人请到花厅，奉茶待客。
    “莫怪小老儿强人所难，实在是情势所逼。”
    那位四夫人在众人对面坐下。
    “莫怪我多管闲事。”
    关翎自丫鬟手里接过茶碗，直接开口。
    “听口音，四夫人不像本地人。此处与彤关相距尚有一段距离，不过与燕关不远。前几年边境燃起战火，夫人为何这时节来此？”
    四夫人倒也答得坦荡。
    “早在彤关失守前，我随父母来到龙溪。战火期间，爹娘染病身亡，我一个人流落到了重云镇。多年来乡音难改，叫姑娘听出来了。”
    “能否请问四夫人原来的姓氏？”
    “姓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