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它的注意力，留神毒牙。”
    关翎说完，推动海柳手钏，一脚直劈怪物门面。
    少女的身长，在踢出一脚的同时变化。
    怪物猝不及防，没能避开，被一脚踢塌肩膀。
    它只顾追逐少女的身影，不防备另一侧一道厉风扑至。
    怪物侧身回避，脸上仍是躲闪不及，挨了一鞭，很快，第二第三鞭接踵而至。
    “你这混蛋，专朝女人的脸下手？”
    “甄映雪”踉跄几步，看清伊萨手上是那根挂灯笼的细竹竿。
    “我早想这么试试。”
    伊萨把竹竿挥出啸啸风声，颇为得意自己的新武器。
    他想抽甄映雪不是一天两天了，顾忌男女有别，外加必须配合翎儿隐瞒意图，苦苦忍耐她动手动脚再反过来向小二们暗示他垂涎自己，现在有种大仇得报的清爽。
    “雌雄一体的玩意儿，你算什么女人家？”
    背后，鹤公子的踢击随声追到。
    “我不是蚯蚓！”
    怪物抬腿相迎，可惜甄映雪的脚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勉强接下一脚，被踢得连连倒退好几步。
    它没能站稳，背后立即挨了三四鞭。
    “威吓半天，原来它只有这点能耐？”
    伊萨兴致勃勃。
    他试着学靳月夔抡枪那样舞了套鞭花，下劈一鞭，打在怪物面前的地砖上，把砖劈出一条裂缝。
    “别太用力，坏了得赔钱。”
    鹤公子赶忙提醒。
    伊萨急忙收了力道。
    精疲力竭的靳月夔坐在地上睁大双眼看着他们俩。
    值得他惊讶的事太多，尤其是鹤公子。
    “两个大男人合力围攻一个女人，你们要不要脸？”
    怪物腹背受敌，气得直吼。
    鹤公子一把撕下戴了许久的人皮面具，扔到它胸口。
    “不要。”
    随后当胸一脚，踢得它倒退到屋中。
    “欺人太甚！”
    怪物恨得牙根发痒。
    “莫以为我真怕了你们！”
    它伸出利爪抓碎一侧脖颈。
    人皮下面露出玫红色的虫身。
    甄映雪的身体早被蚕食成了空壳。
    由伤口钻出的虫首，赫然变成第二个脑袋。
    这张脸并不是甄映雪。
    “苏画？”
    靳月夔唤了一声。
    “那是谁？”
    “是映雪死去的贴身婢女……”
    关翎想起了他说的事儿。
    这么看来，甄映雪用来喂怪物的缚魂花里绑了苏画的魂魄。
    “她……她瞒了我多少事？”
    鹤公子想了想。
    “嗯……你冬至中的媚药里可能加了黄府的老婆子。”
    靳月夔的脸色霎时绿一阵，白一阵。
    不过鹤公子没有看到。
    怪物肩上两首，一前一后，恰好看住两人。
    苏画的双眼亦换成了透出金光的蛇目。
    那怪物未钻入甄映雪身体前，关翎清清楚楚看到了它的长相。
    它没有眼睛。
    这两个脑袋上的四只眼，不知是真是假。
    “我不以为多个脑袋可以让你聪明翻倍。”
    鹤公子拔下簪发的筷子。
    尾济无法视物，需要附身他人方能看清东西。
    这怪物乍看没有眼睛，可它以虫身袭击翎儿时能察觉她的细微表情，不像真正看不到。
    假如它长了眼睛，刻意伪装成无目。
    那甄映雪肩膀上两颗脑袋，弄不好也是假的。
    不知是否是因为附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甄映雪，怪物身手惨不忍睹。
    突然多出个脑袋，并没有让它变得更加灵活。
    既然如此，两个脑袋难道是为了引诱他们攻击？
    一打定主意试探，鹤公子立即飞身向前，与伊萨前后夹击怪物。
    她高高举起双筷，直刺苏画两眼。
    眼见金漆筷子要落下，怪物猝不及防地收了势，顾不上背后的伊萨，急急往他那侧闪避。
    一道暗影候在怪物左肩皮下，突然撕破人皮向鹤公子扑咬。
    伊萨一鞭劈下，斩落蛇首。
    于此同时，另一侧肩膀钻出一首向伊萨扑去。
    鹤公子蜻蜓点水地后退，很快重新跃近，一筷子刺下，贯穿蛇首，把它张开的大嘴钉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脑袋？”
    伊萨闪到怪物无法够到的位置。
    眼前这副横七竖八挂满脑袋的躯体，已经无法用“人”来形容。
    “这些假如是它的脑袋，它早死了。”
    关翎看着伊萨斩落的蛇首，与垂挂在甄映雪肩膀一侧，钉在筷子上的蛇头。
    钻入甄映雪身体的明明只有一条怪蛇，现在东一条西一条，占满了她的全身。
    小蛇以相同的意志行动，不像是同一条蛇分裂成了许多条。
    “它们应该……只有一个真正的脑袋。”
    这堆看似蛇头的东西，说不定……只是触手。
    艳如海棠，苍翠欲滴……
    四处破壁而出的玫红蛇首恰如盛放的海棠，“苍翠欲滴”指什么？
    “你能看到甄小姐身体里的气脉流动状况吗？能不能看出蛇首藏在哪里？”
    “可以看到气脉流动，但是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伊萨从甄映雪躯体被占开始，一直留意打量怪物的变化。
    可惜没看到任何变化。
    “你说什么？”
    鹤公子一愣。
    没缓过劲的伊萨又重复了一遍。
    “与普通人……”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甄映雪脖子都断了，不可能再有心跳，也不存在心口通往四面八方的脉动。
    他所看到的不是心脏，是怪物的巢穴。
    那怪物在钻入甄映雪身体的一刹那就侵入了她的心脏，并且很快占据了她的全身，乃至于伊萨错把怪物的蠕动当成了甄映雪的气息。
    毋庸置疑，所有蛇首汇聚的中心，是这怪物真正的躯体。
    “香气要是过于浓郁会变成臭味，反之某些臭味若是淡薄也可能透出香来。世上的事真是有趣。”
    鹤公子擦了擦鼻梁。
    主屋飘荡着她似曾相识又无法分辨的香味——倘若她当初闻到的根本不是香味，辨认不出来也不足为奇了。
    甄映雪一直散发着与皇城神只一样的臭味。
    这股气味自她踏进院子开始就存在。
    最早由于气味过淡，关翎将它误认为香气。
    随着怪物在主屋孕育，气味渐渐鲜明。
    现在已与关翎在宫里闻过的异味一模一样。
    “……映雪该安息了。”
    靳月夔喘着粗气，由靴筒里抽出一支匕首，抛给鹤公子，不忍再看那堆怪物一眼。
    那早已不是他记忆里温婉的女子。
    ……那样的女子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