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亚慢慢抬起脸，睁开一只眼睛，“嘿嘿”一笑，手里变出一支小药瓶。
    那是今天关翎在苏特商人摊位上见过的神秘药物，用精美的珐琅瓶装好，包装昂贵。
    看见他放到桌上的东西，伊萨端坐的身体一歪，用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大声呵斥。
    阿西亚据理力争了几句。
    伊萨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后不停摇晃双手表示不同意。
    关翎好奇地打开药瓶。
    本以为里面应该是药水或者黑不溜秋的药丸，没想到倒出几粒红色琥珀一样的小圆球。
    圆球表面裹了一层透明的晶体小颗粒，不管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像砂糖。
    她刚想扔进嘴里，伊萨眼疾手快地握住。
    与满面冷汗的伊萨不同，在他身旁的阿西亚看到让莎想吃糖丸一脸期待。
    “这是毒药？”
    她不安地问。
    糖丸散发出甜甜的香味，实际裹有剧毒专门用来暗杀……她侧目瞥了下两眼笑成月牙状不断抖眉的阿西亚，怎么看都不像是此类用途。
    伊萨把她手里的糖丸丢回瓶子里，旋紧盖子。
    “这叫摩耶珠……是专给阿西亚这样可悲的男人用的药。”
    意识到伊萨在说自己坏话，阿西亚瞪了他一眼。
    “阿西亚为什么要把药偷出来？”
    要说用来替代报酬，这么一小瓶值不了多少钱。
    伊萨把药瓶扔回阿西亚怀里。
    “阿西亚希望我查出这种药的配方，自己制作。这种药在任何地方都很畅销。”
    “你能辨别出制作它所用的材料？”
    听到伊萨的说法关翎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伊萨熟悉药理。
    “当然不能。”
    伊萨拍了下阿西亚面前的桌子。
    “我可不要尝这种东西。”
    纪氏之所以多出巧匠，据说是因为他们能识别不同物体的气。
    关翎倒是第一次想到，他们也许能辨别药材。
    不对……假使这样，为何费氏在华英国能独步杏林？
    在她胡思乱想时，雇佣他们的苏特商人从门口走进来。
    阿西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瓶藏进了袖子里。
    商人进门后环顾一圈，找到了他们，脸上堆满笑容，向他们走来。
    他以几乎是在欢呼的声音与两名拓食人说话。
    交谈几句后，他从腰上解下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到他们面前。
    阿西亚一脸震惊地盯住钱袋，两手颤抖地抱住它。
    商人翘起兰花指，捂住嘴发出母鸡下蛋一样的笑声后，向他们告辞，离开了酒馆。
    “怎么了，怎么了？”
    从天而降的馅饼让关翎措手不及，她摇晃伊萨的手向他询问。
    伊萨似乎也被突然而至的变化惊到大脑空白。
    “我们的雇主说……”
    他揉了揉太阳穴，厘清思绪。
    “由于奴隶市场有人被杀，很多跑去看热闹的人，向他打听当时发生的事。来的人太多，他告诉这些人他只能回答客人的问题。结果商品不仅抢购一空，而且价格翻了好几倍。”
    人类的本质是凑热闹。
    “你整理过的丝绸卖得尤其顺利。”
    伊萨顺口赞扬她的丰功伟业。
    “客人们看中了一匹，接下来分不清与它相邻的几匹里哪匹更好，最后忍不住把它们一起买下来。他说他以后也要用这种方法摆放货物。”
    没等伊萨解释完，阿西亚已经吩咐人送来了大罐葡萄酒，用红花煮到金黄的手抓饭以及烤到滋滋流油的羊肉。
    “阿西亚这样挥霍没关系吗？”
    关翎用手拢住嘴，小声问伊萨。
    “应该没什么关系……”
    伊萨从阿西亚手中接过酒杯。
    “我们额外收到了好几倍的报酬……今年……难道是前几年的祈祷一起发挥了作用？我从来没有连续获得过那么多意外之财。”
    阿西亚与伊萨讨论沙漠增多的阿古尔时，关翎安静地啜饮她的薄荷茶。
    *
    一个时辰后，关翎后悔自己放任这两个人一直喝下去。
    现在她不得不背一大堆沉重的武器，同时带两个酩酊大醉的男人回到客栈房间。
    阿西亚喝醉后大笑不止，不管看到什么都乐不可支。
    伊萨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实际行为与他清醒时会作出的判断截然相反。
    关翎弄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喝醉，直到她看见伊萨接过阿西亚手里的小药瓶，差点把整瓶红色的糖丸吃下去。
    幸好她眼明手快将药瓶抢了过来。
    听伊萨的口气，这些药丸多半是天城产的媚药。她可不想深夜因为骚扰妇女的罪名再去见治安官。
    她没有办法同时肩负武器与阿西亚，所以让伊萨扶住阿西亚，自己牵着伊萨的另一只手往客栈走。
    伊萨一路呆呆微笑，凝望她的背影。
    阿西亚趴在伊萨肩上，嘀嘀咕咕口齿不清满嘴醉话。伊萨听到他说的话，发出一阵笑声。
    “阿西亚说了什么？”
    关翎好奇地回头看。
    “他说他爱你。哈哈哈哈哈。”
    “我也爱他。让他别吐在房间里。”
    关翎绝望地叹了口气。
    带这两个人上二楼的房间，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走进房间，将刀箭倚墙靠好，把两个人扶到床上后，关翎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忒鲁明茨的商旅客栈与塔洛斯一样具备独立浴室。
    大约是由于阿萨赛与拓食地区的信仰，浪费水在这里尽管罪大恶极，经常沐浴保持身体洁净也至关重要。
    要说有什么原因使沐浴在这里变得困难，那就是在沙漠城市用水要另外计费。
    由于水的稀缺程度不同，塔洛斯的水比这里与麦鲁夫都贵。
    她后来才知道，她在塔洛斯洗的那个澡花了七枚银币。
    这点钱甚至够在奴隶市场买到一名成年男仆。
    忒鲁明茨的水相对而言较为便宜，不过此前由于伊萨与阿西亚的盘缠所剩无几，她忍了好几天没能洗澡，简直是地狱一样的体验。
    确定床上的两个人呼呼入睡后，她先掏出兵主解羽佩查看了一圈屋里。
    两名鬼神坐在地上玩九宫格，看见她打量自己才匆忙站起身，假装在巡视。
    这两只鬼到底有什么用？
    关翎心里纳闷，威胁它们不许跟着自己，随后轻手轻脚溜进了浴室。
    脱衣服时，塞在怀里的小瓶子掉了出来。
    伊萨不许她碰红色的糖丸。
    从气味判断，她怀疑这些摩耶珠是用糖浆做的假药。
    媚药有催情与温阳两种。
    温阳药很常见，沙漠里好多饮料与食物里会大把大把加入温阳药。
    催情药则是一种传说，要别人对自己凭空产生好感几乎算是巫术了。
    想到涂氏的祝术，关翎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且不论天城与华英国接壤，可能奇怪的祝术流传过去，单是天城这个国家本身的怪事也不比华英国少。
    关翎回想着安迪亚布告诉她的那些神话，坐进浴池。
    她胡思乱想间，听见有人推开了浴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