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哪里知道，在宫里散播流言，说皇后与四皇子以及宫内侍卫有染的，是皇后自己。
    罪魁祸首正在皇上背后趁他不注意，拼命往嘴里塞蜜桃。
    王成娇不懂皇后有何价值，值得皇上另眼相待。
    不过有件事，皇上说得很明白。
    皇后不忠乃是有人散播谣言，至少皇上认定那是谣言。
    这样一来，她对皇后的指责师出无名，完全成了污蔑。
    霎时，她汗如雨下。
    “臣、臣妾该死。臣妾听信谣言，冤枉了皇后殿下。”
    王成娇急于叩首，无奈被人反剪双手，额头触不到地。
    宏明见状，摆手让抓住她的公公松开。
    双手一得自由，王成娇立即伏拜于地，不停磕头。
    “此事为臣妾一时鲁莽之举，与家父家母无关，望皇上开恩，惩罚臣妾一人，勿问罪臣妾家人。”
    宏明留着王继卿尚有用，怎会这时候处罚她？
    “凌妃一片忠心，何过之有？纵有错，也是那散播谣言之人的错。”
    背后传来“咯吱”“咯吱”啃脆桃的声音。
    散播谣言之人这么会儿偷吃了不少。
    皇上猛一回头，她急忙把桃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假装不知道。
    “皇后以为如何？”
    宏明眯眼盯住她的腮帮子。
    “楞灰……”
    关翎想说凌妃辱骂了她，无奈一嘴桃子说不出话。
    “皇后看来与朕想法相同。不过凌妃毕竟对皇后无礼，不处罚不足以正宫规。朕看……罚凌妃在秋宫禁足半日。皇后觉得如何？”
    “花惹……”
    关翎想说皇上罚得太轻，一张嘴桃子差点露出来，赶忙捂住了嘴。
    “皇后亦如此认为。”
    宏明替皇后回答。
    “凌妃初入后宫，不熟宫中礼仪。命永巷派教习宫女去秋宫严格教导。今日之事虽说鲁莽，忠心可嘉，赏……”
    宏明看了看她一身无法直视的金光。
    “鹘霜进献的薄烟罗各色十匹。另赐象牙、玳瑁的头面各一套。”
    王成娇前脚要被皇后砍头，皇上一来不仅免了她的死罪，反而对她青眼有加，予以重赏。
    她顿时受宠若惊。
    “谢、谢皇上。”
    她一抬眸，恰好撞上宏明的视线，立马羞红了脸低垂头。
    宏明挥了挥手，秋宫的公公领着她回宫。
    这件事就此了结。
    合着凌妃辱骂皇后非但无错，反倒有功？
    关翎忿忿不平地咽下嘴里的桃子。
    “皇后想杀凌妃？”
    目送凌妃远去后，宏明转回身问她。
    她嘴上手上沾满桃汁，比花果山的猴子好不了多少。
    宁则招了招手，立即有宫女端着琉璃匜过来，替皇后洗干净双手，擦干净脸。
    “朕每次看到皇后，皇后都非得像毛猴一样吗？若说凌妃不知宫中礼仪，皇后又如何？”
    她穿着黛紫五彩绣的牡丹织金裙，倒是不刻意慵懒素雅。
    但那衣服穿得东倒西歪。
    为免桃汁沾到衣袖，皇后直接把衣袖卷到肩上。成何体统？
    “皇上来的时机不好。人又不可能时时端庄。”
    小人儿强词夺理。
    “作为皇后面见嫔妃，怎算得上寻常时机？”
    宏明要替她整理衣袖，她一闪躲开，同在竹青馆初次见面一样。
    他立时想起她在神木宫地牢所说，拥有一宫妃子的皇上她是不会稀罕的。
    若不能对她解释清楚，这误会得不明不白地一直留下去。
    “有一件事，朕希望皇后知道，朕其实……”
    “启禀皇上，邹夫人求见。听说皇上来了行云殿，她想问是不是该来此地见驾？”
    没容宏明说下去，又有小公公来禀，说的话与上次分毫不差。
    宏明深深吐了口气，看了眼头顶的蓝天。
    “她对朕倒是看得紧。凌妃刚一离开，就派人催促。”
    “皇上若不回去，邹夫人恐怕真会来此。毕竟她……”
    廉公公在旁提醒。
    宏明清楚。
    知晓皇后住在行云殿，邹夫人天天去御和殿演出强颜欢笑的戏码，无非是催皇上处罚皇后。
    因她与南苑其他夫人围追堵截，哪怕御和殿与流云殿近在咫尺，他也无法抽身过来。
    今日凌妃派人向他求救，简直称了他的心意。
    谁知邹夫人连一盏茶的工夫都不容他停留。
    皇上以皇后身受重伤，需要养伤为由敷衍着，暂不处罚皇后，同时封了行云殿众人的口，不许对外透露皇后的状况。
    邹夫人早想来行云殿看看。
    偏诏明使了点手段，疫鬼取出后这小丫头恢复地飞快。
    这两日早没了病容，被紫金的衣裙衬得愈发眉目明艳，气色红润，单剩右臂断着。
    这被邹夫人看见，她不得继续一哭二闹三上吊？
    “命她在御和殿等候。朕立刻过去。”
    宏明对小公公吩咐完，又看了一眼皇后，转身向院门口走去。
    关翎刚松了口气，哪知忽然清风拂面。
    皇上转回了身走到她跟前，迅速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不可再故意为难后宫娘娘。朕留着她们有用。”
    他在皇后耳旁小声说。
    说完，看了看她震惊到僵硬的脸，心满意足地返回御和殿。
    红袖有些分不清皇上到底喜不喜欢自家小姐了。
    凌妃对皇后口出恶言，皇上非但不罚，反赏了她，这会儿又对小姐态度亲昵。
    皇上心里到底偏向谁啊？
    “小姐，皇上这是……”
    “登徒子。”
    关翎用衣袖擦了擦脑门。
    天天跟邹夫人兰夫人以及各种夫人在御和殿制造陷害她的理由不够，今天带新小妾来她面前耀武扬威，居然有脸亲她？
    她亲皇上是纯洁的友谊，皇上亲她是不怀好意。
    能一样吗？
    反了皇上了！
    信不信她再自杀一回？
    皇上留着娘娘有用她能不知道？
    每次他在御和殿用邹夫人的时候，邹夫人恨不得挨门挨户发喜帖。
    不用查起居注，皇上晚上用了谁，行云殿这里全知道。
    “眼不见心不烦！”
    关翎厌恶地看了看身上的紫衣。
    这衣服皇上碰过，脏了。
    “更衣更衣，去挑件凉爽的男装出来。”
    皇后大步带着红袖走进行云殿，没听见宁则背后轻轻的叹息。
    红袖翻了半天衣箱，找出一套松鹤祥云的衣袍。
    那衣服是素纱做的，单在胸前背后绣着展开双翅的仙鹤。
    衣料轻薄，因为那刺绣也不透光。
    皇后换上后，未束起头发，而是将两耳前的散发编成两股，盘在脑后，如狂士一般披发。
    她对着镜子得意地照了几下，想起什么似的，去紫檀木盒里拿了几张银票藏进荷包里。
    宁则见状，感觉不妙，急忙拦住她。
    “殿下想干什么？”
    “出宫啊。”
    皇后对他扬起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