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件事不告诉皇上好吗？”
    红袖被迫穿上皇后的衣服，坐在寝殿窗前假装成她家小姐。
    关翎依然换了男装。
    王慕晖这身量长相，在宫里换任何衣服都做不到掩人耳目，无非行动便利些罢了。
    “皇上怎会许我深夜去御花园与四皇子见面？”
    明明沉舟在皇宫现身了，靳妃依然不知所踪。
    皇上鳏寡孤独，老拿她磨炼霸气。
    被他知道，肯定不许她跟别的男人深夜出门。
    难不成她乖乖顺他心意，在宫里一无所知地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等靳妃进宫把她一脚踢进冷宫？
    再说去御花园逛一圈，宁则说半个时辰也用不了。
    “宁公公都答应事后再报告皇上了，你担这心干嘛？”
    这丫头前阵子还左一个“四皇子”，右一个“太卜大人”在她面前说诏明好话。
    端午宴皇上不过玩了手欲擒故纵，飞快改旗易帜。
    “万一皇上知道后震怒怎么办？”
    红袖隐隐觉得皇上对她家小姐态度不似其他娘娘。
    太妃病情尚未稳定，皇上在永寿宫侍疾，这时候皇后与四皇子夜会御花园，哪怕有宁公公在旁边看着，皇上心里兴许可能……大概不会好过。
    “以往在太傅府闯完祸，我们怎么应付老爷跟少爷的？”
    “耍无赖啊。”
    “继续用这招。”
    想起以往小姐战无不胜的风光历史，红袖安心了几分。
    打过二更，宁则前来催促。
    “假装看书时少吃点东西，别被暗哨发现。”
    关翎匆匆叮嘱了红袖一句，与宁则一起溜出了宫。
    龙霄宫正门出去，通往宫城大门的道路叫升龙道。
    东西两侧，与春夏秋冬四宫间有两条侧道，分别是潜龙东道与潜龙西道。
    宫里的主子要出门，多是走这三条大路。
    宫女与公公们不。
    这三条路连通北六宫的几处正门。
    沿宫墙走到各宫正门，再由正门进去走到偌大的宫殿内各处，走一天也走不了几个地方。
    平时请御医，替御膳房送东西，或者主子催着找人取物件，宫里的奴仆们会走暗藏在各宫殿之间的几条小道，与宫殿旁的小门。
    走大道一个时辰方能到的地方，抄这些小路，快的可能一刻就到了。
    这些小路不像大道有灯火照亮。
    太阳一落山，立刻黑咕隆咚一片。
    隐身其中，巡逻的侍卫也难发现。
    宁则带着皇后穿越暗道前往御花园。
    关翎一步不差地跟着他，唯恐发出声响惊动守卫。
    当她气喘吁吁看到御花园北墙时，走了尚不到一刻。
    难怪一向铁板一块的宁则答应带她来御花园。
    快的话来回确实不用半个时辰，春宫四周的暗哨甚至来不及发现。
    四皇子一早背靠院墙，等候在墙根儿。
    与白天一身玄色的打扮不同，大晚上他反而穿了暗黄色兽毛织的宽大长袍。
    端午的天气热到关翎稍微动动立即出汗。
    深夜的风有时稍凉，也绝没凉到要穿裘衣的地步。
    光是看到四皇子这一身，关翎都全身燥热。
    瞧见她红扑扑的脸，诏明用扇柄点了点自己唇角。
    “殿下看到臣为何脸红？莫非对臣动了心思？”
    “……太卜大人摸着良心问下自己，这是我的问题吗？”
    关翎指了指他的兽皮衣。
    四皇子笑着展开了扇子。
    “夜会佳人，自当与平日不同。何况这身裘衣并不闷热，殿下不信可以亲手摸一下。”
    见他伸手要握皇后的手腕，宁则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时间紧张，请四皇子勿忘正事。”
    他本不答应皇后与四皇子来御花园查探湖水异常。
    但皇上这两天由于太妃病情焦头烂额，抽不出身。
    御花园的异象若不赶快确认，有可能与春宫里的鬼火一样，线索消失再难找到踪迹。
    外加皇后坚称后宫的事由她作主，皇上与皇后正面交锋确实没有赢过一次，宁则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以防不测，他今夜与皇后一同前来。
    四皇子已获得玄龙真身，任何事有他顶着，不必担心。
    宁则要防的不测，主要是眼下这种不测。
    “既如此，我们尽快进园吧。”
    诏明翘了下嘴角，去抱皇后。
    宁则抢在他之前，扛起皇后，翻过了御花园的高墙。
    诏明用扇子敲了下掌心，不快地跟着翻了过去。
    看他二人轻松落地，关翎只觉得这皇家园子的墙筑得再高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别说这两个人，习惯飞檐走壁的暗卫翻几道院墙如履平川。
    后妃平时住在宫里，头顶暗卫进进出出跟逛街一样，闲来没事不知道这些人会干什么。
    宁则说春宫的暗卫集体在朵殿屋顶养了一条叫“春春”的壁虎，晚上值夜的时候带它一起看星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但愿春春没有发现她把太医的药偷偷倒在朵殿前的花坛里。
    御花园内入夜后无人巡查，守卫留在园外。
    进了园子他们倒是无需诸多顾忌，快步到了湖边。
    月明星稀，今夜月色与前一晚没太大差别。
    白天羽林军与春官府的祝师来过，清理掉了湖面残余的河灯。
    在起过鬼火的地方，祝师们插了栓满纸符的桩子，禁止旁人靠近。
    “四皇子，闯进去没关系吗？”
    见诏明迈着大长腿直接跨过那些桩子，关翎不禁好奇。
    四皇子一转身，趁宁则不备，拎着皇后的衣领，把她提了过去。
    “不过是为了安抚大惊小怪的夫人们。春官府若一点事不干，单说一句已经无碍，南苑的美人儿们准会围住永寿宫跟皇兄告状。”
    关翎走到湖岸边，仔细地往水里看。
    没了湖面的河灯，湖里的光点来源简单不少。
    她凝神片刻，又见到了蝌蚪一样四处游动的光点。
    “四皇子，就是这些光点。”
    她急忙招呼诏明。
    诏明走到她身边，半跪下，对湖底望了一会儿。
    “这是游光。”
    他似乎也觉得奇怪，皱起眉头。
    “那是妖怪吗？”
    关翎好奇地问。
    “不……那是古树的树灵。千年以上的树木会散发出游光……为何在湖底……”
    他站起身，在湖边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看月亮，以及明月落在湖面的倒影。
    过了一会儿，用扇子拍着手心惊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关翎等他细说，没想到他展开乌扇挡住嘴，默念了几个音节。
    突然那随夜风起伏的湖面静止下来，依旧保持着层层叠叠的波涛。
    散落在湖面的月光不再摇摆。
    原本散碎的光斑，这下清晰地连成了一条光路。
    “这叫蟾宫步道。”
    四皇子在皇后惊异的目光下，纵身跳上了湖面，稳稳地站在了静止的波浪上。
    “我们下去看看。”
    他转回身，再次向皇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