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河城，丑时三刻，城门口。
    两位修士姗姗来迟。
    她们找守城的交涉了一会儿，拿出了城主给的信物。守城的修士没为难她们，给他们开了通行的留影石，走城门两侧的小道出了城。
    黑漆漆的城墙边，蜷缩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外衫一动不动。
    禹诗文认出了他，上前唤了声：“小舟。”
    风声刺耳，顾宸舟似醒非醒，他费了一点功夫慢慢睁开眼。
    淦，居然还没噶。怎么这么难杀。
    师姐们来的真是时候，收获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冤种。顾宸舟叹了口气，心想，再晚点等他噶掉，正好可以收尸。
    那岂不是一件美逝啊。
    “...师姐。”
    禹诗文把他身上的外衫取了，握着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顾宸舟往后挣了一下，躲开了她的手。
    他坐直，检查了一下背篓里的东西，慢慢活动着冻僵的身体。
    然后蹲下身，费力地把背篓背起来，又把包裹勒在腰间。
    好沉。
    师姐给他重新挂了身份牌，跟以前那个外观不太一样，顾宸舟伸手摸了一下，道：“谢谢师姐。”
    他的耳朵冻出来一点红，很专注地整理着包裹，调整着背篓的位置。
    禹诗文知道他性情纯稚，说话柔软，经常会被人欺负，让人感到莫名，却忍不住会更加关注他。他年岁很小，也没有修为，稍微一点寒冷就能冻得他浑身发抖。
    没有人庇护，乱世的风雪会冻坏他，残暴的凶兽会撕碎他。
    可他不向任何人求助，独自缓慢地适应着这个世道，甘之如饴。
    “我来背。”
    辛曼捏住他身上背篓的绳子，动作麻利地将这东西从他身上取下。
    “...不用。”顾宸舟不想松手，他用力了，但是辛曼力气更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绳子从手中溜走。
    他觉得很沉的东西在对方身上轻若鸿毛，顾宸舟知道他的师姐们修炼时能扛万斤重物，对于她们来说，背点东西真的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很受打击。
    “小舟，走吧。”
    禹诗文替他拿着那件外衫，一队人进了城门。
    他用了新的身份牌去感应那块留影石，进来的十分顺畅。
    比之现代的人脸识别，丝毫不差。
    他们先去了一家交易所，里面只剩下一个修士在守夜，见她们几人结伴而来迅速警惕了起来。
    谁料从中走出一个少年，有点吃力地搬着背篓，挪到她跟前。
    说要换灵石。
    她看了看，里面都是些低阶的照天草，算下来也就八十七块下品灵石，不多。
    顾宸舟看着她清算，眼神很是期待。
    结款的时候对方给了他一个布袋子，顾宸舟站着数了好一会儿，里面有九十块下品灵石。
    他看向对方，那修士朝他笑了一下，跟他道了声厉害。
    少年的目光明亮起来，像生生不息的火焰。他将袋子塞进包裹，朝旁边站着的师姐们走去。
    九十灵石。
    他居然有一天能做到这个程度。这是什么？这是进步是突破，是迈向新阶段的重要里程碑。
    顾宸舟震撼了，从前他觉得二十下品灵石就已经望尘莫及，如今的他一天已经能挣九十灵石了。
    果然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认识一些灵草就能赚这么多钱，那用灵草去制药的药王宗该有多富有啊。
    不敢想象。
    他跟在禹诗文身后，乖乖回了客栈，一天的坏心情在拿到灵石的那一刻迅速消散，激动的连心跳都加快了些。
    客栈里的油灯快要燃尽，守夜人又添了一些灯油，以确保屋内光线明亮。
    做饭的厨子早就已经歇息了，顾宸舟坐在一楼，将包裹里的烙饼拿出来一张，就着师姐温的水，开始慢慢填饱肚子。
    喝了点热的，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逐渐回温，掌心开始热乎乎地发烫。
    “师姐快回去休息吧...”他放轻了声音，静谧的环境中只有他咀嚼的声音。
    辛曼已经悄悄回房了，禹诗文守着他，帮他又添了一碗温水。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禹诗文才像一个发布任务的npc一样缓缓开口：“后天比武大会正式开始，明日不要去做工了，我们去认认场地。”
    认场地？那不就相当于现代的彩排。
    比武大会入场次序及落座位置有严格的规定。正派与魔门谁也看谁不顺眼，因此这次比武大会都是划片分开做的。
    省的相看两厌打起来。
    入场时宗门门生会在场地上绕行一圈，以彰显自己宗门的威风。
    像这种大场合，一般都是正派扬眉吐气的时候。魔门讲究肆意潇洒，没那么多规矩，根本不会用心去准备这些事情。
    在大多时候，魔门看起来更像是一盘散沙。
    顾宸舟擦了擦嘴巴，表示自己记住了。
    “好好睡一觉，明日午后去便可。”
    午后。也就是说他可以睡个美美的懒觉了。
    他嘴巴咧了咧，根本藏不住高兴。今天攒了不少灵石，比武大会三天的花销是够了，但其实顾宸舟还想再多攒些，离开了弥河城，就没有这么高的薪水了。
    小金库还是得多多努力才能积攒出来。
    顾宸舟心里干劲十足，非常不服输，可肩膀处被勒的地方隐隐作痛，朝他不停地抗议着，提醒着他骨感的现实。
    罢了......
    暂且呃...灰溜溜地回房吧。
    屋内油灯已经熄了，门一响，池飞瑜就觉察到了，他本来就睡的不安稳，动弹了几下似乎将要醒来。
    顾宸舟没点灯，摸索着路过他身旁，小声跟他说了没事，让他继续睡了。
    他自己则是咬紧牙，屏住呼吸，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踮脚进去，往浴桶里倒了包药包，放了一块下品灵石出水，然后脱掉衣服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流流到他的身上，慢慢将他淹没。熟悉的药香渗入肌理，身上的伤痛减轻很多，整个人有些麻麻的。
    师姐们给的药包舒缓疼痛的药效很好。
    而且这药里面不知道掺杂了什么，芳香直冲天灵盖，令人觉得销魂至极，每次用这些药包泡完，顾宸舟就会觉得自己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闻之不腻的古朴冷香味。
    久久不散。
    怕不是腌入味了。
    他泡了一会儿，放了一桶水，又往里重新放了一包药包，注入热水。
    直到把自己都泡出了汗，浑身热乎乎的，他才满意地从桶里出来，拔掉桶塞，用了烘干符把头发和身上的水珠烘干。
    头发也好香。
    他轻手轻脚地换上新的睡衣，掀开被子，把头发往旁边捋了捋，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
    好柔软。
    浑身轻松，像是睡在云朵里一样。
    他忍不住翻了个身，手臂搭在被子上静静地想。
    明天就要去彩排了。
    要看见很多修真界的学霸了。
    不知道修真界的学霸性格怎么样，好不好亲近。
    他大概...可以交到朋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