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拿了药水和棉签，走到孔芷熙那儿，半蹲着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口。孔芷熙走到落地窗前，坐在她平时坐着的那张凳子那儿，仰头抹了一下眼泪，李理也迁就着坐在她身边，替她上药。“我不想让你查，是不想你走。”
    “你想起来了，对不对？你知道这起案子是谁，你知道佳佳有证据，也知道她奶奶会出事对不对？”她还是不相信，李理会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李理点了点头，不说话。孔芷熙抓住他的手，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嘶，啊！”佳佳被程熙用棉签戳了一下，疼的喊出了声，程熙赶紧站起来道歉，结果又打翻了药盒。孔芷熙松开了李理的手，走到佳佳那儿，关切地问她：“还疼吗？”佳佳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哭了起来。
    李理站在一旁说道：“今天太晚了，我先收拾收拾，你们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天再商量。”看了一眼时钟，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程熙插话：“要不佳佳先送到我那儿，明日我们晚点再到这儿跟你们汇合，我那儿也没人能找得到。”孔芷熙点了点头，程熙与佳佳从无关联，应该没人能找她，佳佳在她那儿的确更安全。
    程熙和佳佳走了以后，李理收拾药箱，并且从药箱里拿了纱布，拉着孔芷熙坐在沙发上帮她包扎，不知道消毒时辣到了伤口还是因为李理的隐瞒，她又开始委屈起来。
    “我知道你看到那份证据了，也知道背后牵扯了谁，你现在经历的正是我从警以来经历的，但是我不想你以身涉险，小赵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你跟他一样。”他说这番话应该是想了很久，原来他都想起来了。
    “小赵？”她又抬手抹了一下眼泪，想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嗯，小赵给你解的手铐，他已经牺牲了，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去。”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原来不用程熙，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人和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李理叹了一口气，“你会明白的。”他磨了磨她的手掌心，其实他们之间，谈不上什么爱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她的出现，也许只是他求生的本能。
    孔芷熙想要问个明白，她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李理笑了下，说道：“我给你煮碗面，吃了就好好休息，我明天去找程熙，你别担心了。”
    手心里传来李理的温度，孔芷熙握了握掌心，伤口的疼痛感焦灼又真实。
    程熙心中难过，她原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但是多年的等待只换来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时间淡化的都是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只会让人更加深刻。佳佳一直睡不着，即便闭上了眼，也是噩梦不断，她只好给她吃了两颗安眠药，她才安稳地睡了几个小时。
    她端着红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即便月色清明，也无法排遣她心中的苦闷。天亮之时，她方才睡下，孔芷熙看到时，她的一只手就垂在凳子下，那只酒杯摇摇欲坠。
    她到休息室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蹑手蹑脚地拿走了酒杯，让扫地的阿姨去了别的地方。她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睡脸，应该是流了不少眼泪，泪痕还在脸上挂着，世事弄人，她何错之有，不过是想让他的李哥哥陪着她，如今，倒是她欠着她的了。
    “李哥哥！”她做了梦，突然就坐起身喊起来。转身看到是孔芷熙，她的眼神随即转为失望。“他回警局了，晚点会过来。”
    孔芷熙转身去找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接过水杯，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过得很是辛苦。”孔芷熙觉得很惭愧，相比她对李理的感情，自己似乎不值一提。
    “没关系，反正最后都会是我的。”程熙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输的这么狼狈。
    孔芷熙点了点头，说了声：“嗯。”
    “佳佳一直做噩梦，所以我给她吃了片安眠药，她现在睡在民宿里，晚一点会醒的。”
    孔芷熙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其实，李理有没有...就是有没有可能回去呢？”
    程熙瞪大了眼睛，听清楚她的问题后思考了两分钟，顿了顿，笑出了声：“你说呢？”说这句话时就像初次挑衅时一样，带着几分嘲讽。
    孔芷熙低头不语，她知道没有答案，只是心里还是想抱着希望。
    佳佳出来时，已经是早上10点钟了，她的脸色稍稍好了点，眼神依旧麻木。孔芷熙用电脑给她看了手里的证据，她点了点头。
    窗户外开始下起了雨，噼里啪啦，三个人相视无言。李理来之前，孔芷熙收好了证据，给了程熙一个眼神，程熙会意，收了起来。
    “学校送了一个工人过来，说是来自首的，确认了佳佳的父亲是他杀的。”李理对着三个人说道。
    “什么？自首？”孔芷熙没想到，还能有人自首，李理点了下头。佳佳有些激动，哭喊着说：“他们放屁！都是替死鬼，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孔芷熙握着她的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佳佳，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她也只是稍稍好了一些，没有办法完全纾解，程熙安排人带她去休息，回来后对着他们说道：“佳佳这个样子，可能需要找个心理医生才能走出来了，昨天夜里她还是吃了安眠药才睡着的。”三人相视无言，孔芷熙叹了一口气，率先开了口：“这件事与教育局的人有关吧？”说这话时，她看向了李理，李理点了点头。
    “佳佳，要怎么安排呢？”
    “我明天找个心理医生过来，程熙，她可能要麻烦你很长一段时间了。”李理看着程熙说了他的安排，程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孔芷熙正想分析案情，李理抓住她的手，说道：“你跟我先回局里看看那个自首的人。”
    “哎~~哎哎，你...”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
    警局里，那个工人的确在忏悔，或者说是在害怕，他承认杀害了佳佳父亲，也承认弄死了佳佳奶奶，他全身都在发抖，面对问询句句都能回答的上，声音里都是肯定，更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
    关于佳佳提到他父亲发现的那些证据，他绝口不提，只说是因为他父亲大晚上到工地上指手画脚，工地晚上本来就没什么人，他一时失手把他打死了，就地掩埋，后面知道佳佳他们到警局里认领了尸体，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丢了饭碗才想把他们也解决掉。
    完全就是胡扯！孔芷熙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理，李理叹了一口气说道：“目前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你即便拿出那些证据来，能抓住的只是那几个工头，没什么用。”
    “那佳佳父亲和她奶奶不就白死了？”
    “我们需要的是更直接的证据，需要找到纪委的人，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他们犯法了！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绳之以法！”她不知道李理为什么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他以前看到凶手时还会与人动手，这会儿开始管她要证据了。
    “证据呢？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要抓谁？”李理冲着她吼，希望她能想起现实，又害怕她想起，从这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