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十分安静。
    廖晴岚听到一阵衣物摩擦声，应该是女子轻轻掀起王亭之的衣服。
    随后是瓷瓶开启的细微声响，药香随之弥漫在静寂的空气中。
    伤口传来的疼痛让王亭之的呼吸声不由变得沉重。
    不时发出的低吟声在空旷的营帐内回荡。
    不得不说……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撩人……
    如果廖晴岚能探出头来，看到王亭之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惊掉下巴。
    一向清隽矜贵的世家公子，此刻面容痛楚，脸色苍白。
    那双深邃的眼眸因疼痛而弥上一层水雾，显得有些迷离。
    修长的脖颈微微后仰，露出好看的下颌线。
    喉结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颤抖，整个人有一种残破的美丽。
    与他平日那儒士般禁欲的形象全然不同。
    胳膊和腿上完药后，女子扶着王亭之身体前倾，解开他的上衣，给他身体上药。
    这距离实在太近，廖晴岚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发现床下有人。
    然而，那女子的注意力全都在王亭之身上，全然不曾留意其他事情。
    她的动作十分娴熟，很快就给王亭之全身都凃好了药。
    又是一阵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女子已经收拾好药箱。
    “姑娘，你要走了吗？”王亭之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和不舍。
    廖晴岚看到她提起药箱的手又缓缓放下，转而坐在王亭之身边。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王亭之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轻笑一声，说道：“虽然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话，但我心里很感谢你每天都过来看我。如果有机会，真希望能看看你的样子。”
    他摸索着伸出手，轻轻覆在女子的手背上。
    他们俩的手都在地上，就在廖晴岚眼前。
    廖晴岚很清楚的看到，双手触碰到的时候，那女子的手指微微一颤，想逃，又依依不舍的样子。
    “你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一定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王亭之又叮嘱道，“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吧，你早点回去，别太过操劳。”
    女子起身拎起药箱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王亭之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姑娘”。
    脚步声停了下来。
    王亭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们逼着成亲，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你吗？”
    女子没有说话，静静站在原地，也没有任何动作。
    好半晌，她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脚步慌乱，仓皇地逃出营帐。
    外面的动静平息，廖晴岚他们才轻手轻脚地从床下爬出来。
    廖晴岚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既有些庆幸，王亭之终于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不再执着于她。
    又有些难过，看那女子穿着打扮，在营里地位应该不低，这段感情恐怕很难结出善果。
    “看来王大人魅力不减，身陷敌营都还能哄得女子团团转。”顾明昭出言讽刺道。
    廖晴岚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顾明昭看到廖晴岚这一副纠结又惋惜的模样，点了点她的脑袋：“他的目的这么明显，也就能骗骗你这样的小姑娘。刚才是不是已经在心里排了一场恨海情天的大戏了？”
    “彼此彼此，殿下能一眼识破，是不是以前也用过这样的招式。”王亭之不甘示弱地回击，半点没有刚才那般虚弱易碎的模样。
    廖晴岚睁大双眼，看看顾明昭，又看看王亭之，讷讷地问道：“什么意思？刚才王大人是装的？”
    顾明昭向她解释道：“他刚才可没说一句废话，每一句都别有用心。
    希望能看看她的样子，是让那女子帮他医治眼睛。
    叮嘱她在军营多加小心，是想探听她在这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至于最后一句话，真是其心可诛啊。”
    最后一句话？
    廖晴岚回忆了一下，王亭之最后是在问那女子，成亲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她不由得傻了眼。
    在她看来，刚才那场景，分明是被逼无奈要娶其他人的男子，在小心翼翼向心有好感的女子道别啊。
    怎么就其心可诛了？
    顾明昭看她还云里雾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最后那句话有好几层意思，撺掇着那女子，要么放他离开，要么来抢亲，要么干脆跟关押他的那伙人分道扬镳。反正怎么选他都不吃亏，一箭三雕。”
    廖晴岚看着王亭之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顾明昭摸摸她的头，沉笑一声：“你心思单纯，看不穿这种诡计多端的老男人很正常，以后多长点心，别被骗了。”
    王亭之毕竟是京城中人人艳羡的青年才俊，难以接受这样的称呼，抱怨道：“秦王殿下，下官不过虚长你一岁，当不得这声‘老男人’。”
    廖晴岚还是不懂：“王大人，你看不见，她又不说话，你怎么知道她身份不简单？”
    “在下只是眼瞎，心还没瞎。外面有许多人看守，她能来去自如，在这里应该地位还算比较高。她既然会过来看我，也没有害我的意思，料想应该跟关押我的不是全然一心。”
    “所以，你在利用她？”
    “不然呢？他们把我关在这里，难道我应该感激涕零？”王亭之声音冷漠，话语不带一丝感情。
    廖晴岚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从那个女子的行为来看，应该是倾慕王亭之的。
    王亭之明明知道这点，竟然还故意诱惑她，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突然想起，以前顾明昭和她讲过，自己是怎么利用青州知府女儿的爱慕，洗白身份，还混入廖府的。
    难怪顾明昭能一眼看破他的伎俩。
    这两人本质上其实一模一样……
    “行了，你在这里又是要当新郎官，又是有红颜知己照顾，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晴岚，我们走。”顾明昭抬脚，走向他们来时的那个窗户。
    晴岚？
    突如其来的称呼转变，让廖晴岚差点没反应过来。
    “来都来了，不救王大人了吗？”廖晴岚有些犹疑，没有立即跟上去。
    王亭之摇了摇头：“廖小姐，我现在伤得很重，眼睛也看不见，就算逃出这个营帐，也逃不出军营的大门。殿下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做出如此决定。”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本王是怕耽误了你的喜事。”
    “匪首近日会回到军营，婚礼定在五日后，到时候我请殿下喝喜酒。”
    “知道了。”
    顾明昭应了一声，带着廖晴岚无声无息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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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顾明昭：死绿茶。
    王亭之：白莲花。你忘记自己骗如烟的时候怎么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