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晴岚从没听他提起过这些过去。
上辈子她以为顾明昭所有的偏执与狠厉，都是源于在廖府所受的苦难。
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可这个故事在逻辑上又不太对。
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照你这么说，你改名换姓后四处漂泊，连户籍都没有，连户籍都没有，又是怎么入的廖府学塾呢？”
顾明昭随意揉捏着她的手指，似乎觉得有些无趣，终于放开了她，漫不经心道：“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顾明昭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顿了顿，继续讲述起自己的经历：“离开那个魔窟后，我辗转来到青州，那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因为容貌出众，又会吟诗作画，我很快就在青州文人圈中小有名气。”
廖晴岚点点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像他这样的人，总不会被埋没的。
“后来，知府的千金慕名而来，说她仰慕我的才学，愿意帮助我参加科考，待我金榜题名，她就嫁给我。”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廖晴岚，像是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心上人，“她也像你一样，是一位金枝玉叶，温婉端庄的千金小姐。”
回忆起那段时光，顾明昭语气都软了下来，像是要讲述一个缱绻缠绵的爱情故事。
“那段时间，我过得确实非常轻松，她对我百般好，不仅让我有了安身之所，还替我解决了户籍问题，让我不用再像一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廖晴岚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欣慰。
她想，还好顾明昭的过去不是只有黑暗和苦难，至少还有那么一丝温暖。
只是，上辈子他当皇帝以后，没见他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呀。
莫不是后来又出了什么变故，让他的白月光意外离世了？
廖晴岚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在等你吗？”
顾明昭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大笑起来：“大小姐，你可真是……你怎么会觉得她那样的人，会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呢？”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话风急转直下，廖晴岚觉得自己脑子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有过去的经历，我怎么可能还会轻信他人。”他看廖晴岚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清澈愚蠢的傻子。
“我偶然间听到了她和闺中好友的谈话，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流浪者，根本不配与她在一起，她看中了我在青州的名气，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享受征服我的感觉，让青州最声名显赫的才子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这一切又超出了廖晴岚的认知范畴，她傻傻问：“所以你知道了真相，就离开了？”
顾明昭摇摇头，觉得这位大小姐真是蠢的可爱，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开？有人为我解决所有后顾之忧，这有什么不好。”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仿佛黑夜中的星辰，散发着昏暗的诱惑。
身体微微前倾，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廖晴岚一点，流转的眼波仿佛能摄人心魄。
廖晴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神吸引，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心跳开始加速，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顾明昭看着她的反应，嘲弄地笑着，眼底流露出一种讽刺与轻蔑，仿佛在嘲笑她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他微微抬高下巴，语气十分不屑：“廖大小姐这么快就忘了，我之前那七年学的是什么，她那点伎俩，连我的皮毛都没学会。”
“她想让我臣服，殊不知，她自己才是猎物。我都没怎么样，她自己就动了心，还想与我私定终身。”
“我越是若即若离，她就越是患得患失，甚至还给我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他轻轻摇头：“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这种拙劣的手段，七年间我见过太多。我把药换给她的侍卫，还引知府过去，当场撞破。并以此事为要挟，让知府送我到廖府学塾。”
廖晴岚听得瞠目结舌。
她完全无法想象，顾明昭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一个深爱他的女子。
她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同时也有一丝丝寒意爬上心头。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廖晴岚颤抖着声音问。
“我怎么样了？药是她自己准备的，我只是没有上钩，怎么就成我的过错了？”
廖晴岚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第一次，顾明昭在她面前卸掉所有伪装。
明明是一副顶好的皮囊，内里却已经千疮百孔。
“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顾明昭看着她，缓缓开口，言语中带着警告的意味：“你比她漂亮，也比她更聪明，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要再来招惹我。”
廖晴岚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原来顾明昭一直把她当成了和那位知府千金一样的人，认为她对他的好全都是有所图谋。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或者伤害你，如果让你很困扰，那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说完，廖晴岚起身离开。
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顾明昭说道：“你得罪了郑国公世子，到外面不安全，你可以住在相府，我以前承诺过为你养好身体、找武师，也全都作数。”
说完，她再次转身离开。
顾明昭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莫名的烦闷。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
今日在射箭场上，廖晴岚坚定的眼神和对他的信任，他感受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快要动摇了。
他想要相信，也许，廖晴岚真的不一样。
可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用理智就压制住这股冲动。
他只能狠下心来，自己揭开所有的伤疤，将廖晴岚推开，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想到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凭借这副皮囊，还一直值得别人来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