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觉得顾修远无理取闹。
    他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跟她无理取闹。
    莫名其妙的生气，非要说她心里没有他。
    她也不要理他了。
    下工了，沈朝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跟在她的身后。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平常总是黏糊在一起，这突然分开走了，他们也小声议论着两口子是不是吵架了。
    沈朝和顾修远回同一个家，也只是各占一块地方安静的待着。
    吃了饭，顾修远抢先把碗全部收走，洗碗刷锅，扫地擦地。
    沈朝也不跟他争，拿出书本安静的学习。
    顾修远在地上走来走去，故意弄出点什么声响出来。
    一会儿揪一揪鸡毛掸子，一会儿故意咳几声。
    他心里很烦，乱得像一团毛线打成死结了。
    沈朝睡觉的时候，直接把被子裹身上，也不给他留。
    把灯拉了，闭上眼睛就睡。
    顾修远一脸死气沉沉的坐在炕上，不说话，也不睡觉。
    看见媳妇心这么大，这就要睡了？
    他心里更烦了，手指插在头发里使劲抓头皮。
    两口子吵架了，他在这儿烦得要死，她倒好，学习睡觉两不误。
    媳妇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吗？
    吵架了都能当做啥也没发生吗？
    顾修远心里难过死了。
    一直到天亮，他已经延伸出了无数个可能性。
    媳妇会不会离家出走？
    媳妇会不会要跟他离婚？
    媳妇会不会不要他了？
    一夜没睡，在炕上坐了一宿。
    沈朝也没有睡好，没有被她男人抱着，睡不着。
    大清早的，又是一阵深深地沉默。
    沈朝独自出门上工，顾修远也没有骑自行车，走着跟在她后面。
    平常黏糊的两口子，突然变得这么生疏，村里人都看出来他们吵架了。
    田主任猜测，应该是沈朝因为她男人看见夏知青脱衣服的事情生气了。
    她昨天过去看见夏知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扣子还解开了好几个。
    夏知青坐在地上一直哭，嘴里念叨着“为啥看不上我”之类的话。
    田主任觉得有必要跟沈朝解释一下真实的情况。
    “沈朝啊，你和你男人是不是因为夏知青的事情吵架了？”
    “我跟你说，他对别的女人绝对没有歪心思。”
    “昨天夏知青穿的不正经，你男人要是有歪心思，也不能跑回来告诉大家伙儿。”
    “你也别生你男人的气了，这事儿也不是他的错。”
    沈朝叹气，田主任搞错了他们吵架的原因。
    不是她生气，而是她男人生气她为啥不吃醋，质疑她心里没有他。
    田主任也是一片好心，她也没法跟她说真实的吵架原因。
    她只是点头道：“嗯，田主任。我知道了。”
    钟成正在教顾修远如何跟媳妇认错。
    “你跟你媳妇吵架了？昨天晚上就看见你俩一前一后分开回去的。”
    “这一晚上还没和好？我媳妇要是生气了，我们吵架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晚上。”
    “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合。打是亲骂是爱。”
    “你一个大男人赶紧跟媳妇低个头认个错啊，那不就哄好了吗。”
    “你跟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偷看夏知青了？所以你媳妇生你的气了。”
    顾修远一把推开他，尽在这儿胡乱分析，说：“没有！我看个屁！”
    钟成：“真没有？”
    顾修远：“没有！”
    钟成松了一口气，他也觉得自己兄弟不是这种人。
    “那就是你媳妇误会你了。那你跟你媳妇解释啊。跪搓衣板上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吗。”
    顾修远心里烦得很，“你别烦我，我俩就不是因为这吵的。起开。”
    要是因为这事儿吵得就好了，还能证明媳妇把他放心里了。
    今天上工，每人分一块地，用耙子平整土地。
    收了萝卜之后平整地面，再过一段时日就能种第二茬菜了。
    顾修远的眼神离不开沈朝，总是盯着她。
    “也不看我一眼，心里真的就没我。”他嘟嘟囔囔的碎碎念。
    愤怒的踩地，踩踩踩踩踩！
    沈朝一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灼热的视线。
    她虽然是第二回跟了他了，但也是第一次和他搞对象。
    有时候很不懂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都说了“心里有他”，他偏不信。
    要是心里没有他，不把他当自己男人，怎么会同意给他亲？和他睡同一个被窝？
    难道说，她一定要天天逼问质问他“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和女人吃饭了”“是不是偷看别的女人了”才是心里有他的表现吗？
    她用耙子把地铺平，一股巨大的力气把她手里的耙子抢走了。
    哦，是那个别扭的男人。
    她也别扭：“不用你帮。”
    顾修远更别扭：“我就帮。”
    沈朝争不过他，就找了个地方靠着树坐下。
    端着搪瓷杯喝热水，又发现她男人歪着眼睛偷看她。
    五分钟后，顾修远也过来靠着树坐下。
    他想跟媳妇和好，但不知道开口说啥。
    心里咋这么难受。
    比被捅一刀子还难受。
    媳妇也不跟他讲话，是不是真的想离婚了？
    他粗鲁的拔起地上的一朵野花，开始揪花瓣。
    一边揪，一边心里默念：
    媳妇心里有我。
    媳妇心里没我。
    媳妇不跟我离婚。
    媳妇要跟我离婚。
    ......
    揪到最后剩下几个花瓣了。
    他数了一下，最后一个应该——媳妇心里没我。
    草。
    烂花。
    一脚踩地上，生气的辗了辗。
    没揪就不算。
    等下工了，沈朝又是独自一人回家。
    身后仍然跟了一个垂头丧气的男人。
    沈朝回家后，按部就班的洗米煮上粥。
    再把馍放在篦子上蒸上，把肉切好，菜也切好放在案板上。
    一切有条不紊。
    顾修远跟在旁边，想插手做点什么。
    但除了能往炉子里添点冰冷的柴火，没有能插上手的。
    他看了看院子的搓衣板，若有所思。
    跪搓衣板！
    只要能挽回媳妇，不让她跟自己离婚，别说跪搓衣板了，让他干啥都成。
    沈朝拿出做了一半的小孩帽子，坐在炕上盘着腿继续完成。
    苗小园今年就要生孩子了，她打算准备一顶小帽子。
    顶针戴在手上，拿着针线仔细的缝。
    然后...
    炕上突然被放上来一个搓衣板。
    搓衣板上跪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