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后，青冥返回苍龙魁，曜有护卫御前之职不能随行。临行，青冥与曜无声对视一眼，再无多表。
    青冥离去，皇帝便问道，“谁，会抓琅儿？”
    无人回答。
    曜无动于衷，谨德公公拱手弯了下腰，状若因“未答陛下话”而请罪。
    皇上又问，“为何抓琅儿？”
    谨德公公依旧保持弯腰揖礼请罪的姿势，曜依旧无动于衷。
    皇上又是来回慢慢踱步，“若为谋储，为何是抓琅儿而非仁儿？”良久后，皇上才说，“璟阳王氏？”
    谨德公公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皇上听闻动静，讶异地回头看来，”你慌什么？“
    这一说谨德公公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些，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
    “璟阳王氏。”皇上冷笑道，“你看那一个个的闻此便如你般惊惧不已，谁又知道他们心中到底如何想？离晋数百年，羲族消亡数百年，离晋却始终逃不出羲族的影。”
    “陛下，陛下多虑了。”
    “多虑？当初父王——”
    ”陛下！“谨德公公猝然抬高音量，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曜所在的方向。
    皇上自然懂其意，却毫不在意。他转头看向曜，”你父亲护卫父王，正如你护卫朕。”
    曜转向皇上，拱手低头，以示回应。
    皇上赦了谨德起身，“朕待曜卫，亦如父王待曜之父亲。父王无隐瞒，朕——”皇上回头看向曜，“亦，无须隐瞒。”
    谨德瞥了眼曜，退开几步。
    曜依旧面无表情，似这场上交谈，甚至于皇上所提他的父亲，皆与他无关。
    皇上笑了笑说，“你可知朕为何将苍龙令给他？”
    “下臣不知。”曜回。
    “朕，不信苍龙魁。”
    闻此言，曜依旧如听他人事，没有丝毫反应。
    而皇上瞧了曜许久，似对曜的“回应”很是满意，“青冥与你很像。虽你为世出枭卫，他是瘴林孤儿——朕听说，冥多次失忆。”
    曜回，“是。”
    “没有过去的人，才能炼成最好的刀。即使有人告诉他所谓过去，终究会忘。除了死人，唯毫无记忆，无根者，可信。”说罢，皇上又笑了笑，“琅儿聪慧，选中了冥。当然，这孩子也是琅儿带回来的，也算有些渊源。琅儿啊——”
    皇上仍是笑，语气里却有些无奈，“若先皇没有提前禅位，怕是这皇位，轮不到朕。”
    谨德公公闻言，本想进言“天选吾皇”诸如此类。但他最知皇上，自皇上将久不出的苍龙令交于青冥起，皇上显然是有意与曜说这些。雾非雾，花非花。他不便插嘴此类虚言。
    只是谨德心中清楚，皇上虽以先帝与曜的父亲之间为类比，是想套出曜是否知道有关先帝之事。但曜的性子向来独立于世外，即使曜真从其父口中得知过什么，也未必会应皇上所问。
    所谓信与不信，陛下又真正信过谁。如陛下所说，曜与冥，虽出身不同，却殊途同归。他二人是为苍龙魁枭卫，又独立于苍龙魁外，更独立于世外。
    但，不信未必，信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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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冥回到苍龙魁，赤怜悄无声息地进到青冥房中。无声之间，青冥将苍龙令飞掷而出。
    赤怜接过，哟了一声，“老皇帝这是要分卫威的权呢。”
    “平衡。”
    “平衡？”赤怜笑了笑，“自古帝王信而不敢信，总想着这些以为制衡的法子。曜携天子令，再赐你苍龙魁中枢苍龙令。苍龙令看似只辖制苍龙一令，但皇上这一赐，无非是向他人说，你与曜，才是他身边的左右护法。”
    “永乐王。”青冥道。
    “必竟你是由他带进宫来的。即使你会失忆，即使你无根，无来处，无过去，但仅这一点，皇上永世不得忘。如今是非，他必要警醒你，你乃天子刃。”
    “赐令未必是信。疑心未必不信。”
    赤怜嗤之以鼻，“历朝历代，越是高位，疑心越重。今日信，他日疑。国家为后，皇位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赤怜将令牌抛回给青冥，“抓走肖言琅不重要，是谁更不重要，苍龙魁今昔如何亦不重要。是非种种，夺嫡之争，插手天子苍龙魁，才是触了老皇帝的逆鳞。”
    “杀无赦。”
    赤怜挑眉，“永乐王如何？”
    青冥抬眼。
    赤怜知道青冥何意。若此番失忆，他不曾在侧，亦如当初青冥被永乐王带入苍龙魁，受苍龙魁洗训，今此“杀无赦”中便是他，更有永乐王。
    赤怜这样设想，忽而就问了出来，“若你醒来只知自己是苍龙魁枭卫。”
    赤怜话说一半。
    青冥淡淡回，“我只是在做，失忆之前就在做的事。”
    “因望舒刀上篆有其名。”
    青冥又一抬眼，看了会赤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永乐王推测，王尉风或非羲族王氏后人。”
    赤怜不解。
    青冥道，“胎记。”
    赤怜思索一番，醒觉，“此推测成立，是以你就是王璟澈为前提。按执萝女凤所说，小姐心头血所养蛊母，若在非嫡血寄主体内，寄主九死一生，但仍有一生。当初肖言琅称你非璟澈，我是有怀疑，或许你就是这九死之外的一生。但胎记——肖言琅亦知胎记一事，当初又因何信元风才是王璟澈？元风身上也有胎记？”
    赤怜心中忽生隐忧，“元风如今在宁王手中，无论宁王是否知晓此事，指使元风冒名顶替者必然知晓，他日若以此为证，你——”
    青冥似不在意，只说，“执萝与女凤有言，培育子蛊，在始祖蛊母启封时，直接接触始蛊，由始蛊亲种最佳。若是寄生在羲族血统的人体内，这便是最好的次代蛊母的蛊胚。”
    赤怜接，“你受子蛊牵制，他们才能趁虚而入。想抓曜，堪比登天。 而姬子夏如此在意肖言琅，冒险掳人——你也觉得肖言琅或为羲族血脉。”
    青冥没有说话。
    赤怜想了想，“恒南王的确有可能知晓当年事，更甚至，是姬子夏本人知晓隐情。”
    沉默良久，赤怜徐徐道出心中所想，“当年，先帝最爱的上官氏淑妃膝下宜亲王，立储之声最大。昔年夺嫡，皇上与恒南王为扳倒宜亲王，与恒南王联手灭了淑太妃母族，离晋四大名门之一，常山薛氏。宜亲王的确被削了爵，常山薛氏也没落了，但淑妃仍是淑妃，并且，又有了身孕。在那之后，就有了先帝禅位于当今圣上，禅位后便是淑太妃突发恶疾病逝。”
    停顿片刻，赤怜接着说，“姝妃产子，大内遇刺，先帝与曜的父亲皆至现场。彼时胎儿落地没有哭声，还是林太医救回来的。之后更将供奉朝中百年的望舒刀以及免死金牌金狴令双双赐予尚在襁褓的五皇子肖言琅。”
    赤怜看向青冥，正对上青冥看来的目光。
    青冥似随口一说，“调包。”
    “曜的父亲失踪多年。眼下看来，是时候好好瞧瞧这位林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