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门直接开了——进孩子房间省略敲门这一步骤是大多数中国父母的基操。
    宋骞正和姜糖说话呢，冷不丁地对上了爸妈的眼神。
    在宋瑞山和周雯雯的眼里，他们可看不见满屋子的全息图像。儿子独自躺在床上碎碎念的样子，更像是一种灾后余生的精神断片。
    暗淡的卧室生出一丝微妙的逼仄。
    “小骞……”周雯雯眼睛一红，心脏不上不下，已经滚到喉咙口的话逐渐消音。
    宋骞：“？”妈今天很反常啊。
    宋瑞山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儿子找不到工作是大环境不好。他无心扭转局面，只能怪自己没能力。公司不行，发工资都成了问题。他背负着养家糊口的责任，却忽略了儿子的心理状态。他这个父亲，不称职。
    “爸，妈，你们怎么了？”宋骞问了一句。
    周雯雯眼角裹挟着湿意，宋瑞山表情相当凝重。
    宋骞：“你们背着我去做亲子鉴定了？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好端端父慈母敬的画面瞬间破功。
    宋瑞山嘴角一扯：“菜市场卖鸡的摊位后头捡的。”
    周雯雯气笑了，冒出一句老家方言：“生嚿叉烧好过生你。”
    宋骞：“……”
    “小骞，吃水果。”宋骞被迫从床上移步到客厅营业。
    苹果、香蕉，这些水果都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周雯雯倒是费了点心思切好摆盘，还在香蕉上挤了巧克力酱。
    “妈，您的‘香蕉船’真不错。”一句话消退了老妈略带愧疚的心，“这哪是水果拼盘啊，分明是米其林三星的餐后甜点。”
    【论说话的艺术】
    老婆靠哄，老妈其实也一样。平平无奇的水果被一家三口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儿子把自己关在房间自言自语的模样，宋瑞山并不好受。他斟酌了一下，决定在全家难得心平气和的温情时光开诚布公：“小骞，是爸爸能力不行，没能给你带来好的生活。要是爸爸有用，找不找得到工作又如何？爸养着你，你一辈子不上班都没事。”
    父子之间并不算交心，此刻的宋骞虽然神情面无波澜，一颗心却热了起来。
    “爸，是我的问题。您明明早就退休了，要不是我一直找不到工作，您根本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
    自从两个月前，家里的全套钓鱼装备被宋瑞山低价闲鱼卖掉，宋骞隐隐觉得宋瑞山的公司出了问题。
    退休前的宋瑞山一直在宋骞死对头林成风他爸的公司上班。
    退休后，宋瑞山出来单干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公司欣欣向荣，渐渐小有名气。宋骞对自己半路变成富二代的身份转变挺满意，真没想到老爸的公司会出变故。
    一只刚学会飞的雏鸟，飞到半空遭遇狂风，风把它狠狠拍在地上——宋骞觉得还不如当一只一辈子在地上溜达的走地鸡呢。
    从不在家抽烟的宋瑞山走到阳台，点了根烟，宋骞掏出打火机替他点烟，“公司情况不太好，应该快破产了。”话中透出苦涩，烟都被宋瑞山捏折了。
    “爸，”看到老爸的样子，内疚如同潮水拍打他的心脏，他决定坦白，“其实之前的英语班，我妈给我的4万块，我知道是您给的。”
    “嗯，你小子知道就好。”
    “但是我没报英语班。”
    宋瑞山：“……”
    “我把钱拿去买了加密货币，爆仓了。”宋骞的声带像是去东北的冰天雪地绕了一圈，坦白的滋味并不好受。
    “这钱要是没给你，多半砸公司里了，”宋瑞山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头方悔读书迟。爸很后悔读书时没学好英语，便把期望寄托在你身上。没经过你的同意强迫你去读英语培训班，爸向你道歉。你要是真不喜欢学，那咱不学。”
    老爸的话像是古朴寺院中的铜钟回音，在宋骞的胸腔中持续震鸣着。在他敏感地捕捉到老爸眼底那丝遗憾的瞬间，铜钟似乎被再次敲响，宋骞福至心灵——
    作为先进III型文明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区区英语难不倒姜糖吧？宋骞记得它会全世界所有生物的语言。只要他愿意，姜糖会让他成为一名“多语言大师”。
    “姜糖。”宋骞用唇语唤醒它，腕间马上出现他自己才能看到的全息图像。
    “是，主人。”全息图像的拟猫化做得非常像，宋骞能看清它的每一根毛发——和他记忆力中童年时养的“真姜糖·猫咪”一模一样。
    “我要掌握英语技能。”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请主人允许我和您的大脑连接。”
    宋骞点头。
    面前的猫咪全息图像的头部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英语1%-10%-50%-】
    数字飞速变换，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进度条达到100%。
    “就这？”宋骞纳闷了，脖子上顶着的榆木脑袋没开窍的感觉啊！
    姜糖：“主人，您已经完全掌握英语技能了，并且能自由切换美音、英音、甚至连英国人都听不懂的爱尔兰高威口音都能切换。”
    宋骞刚想说话，眼睛对上了宋瑞山的眸子，神使鬼差间他冒出一句，“爸，我之所以没去用钱买课是因为我会说英语。”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宋瑞山眉毛一挑：“你就吹吧！话说回来，你在我面前怎么样都可以，在你妈面前别乱说话。你要是惹急了她，倒霉的可是我。”
    面对宋瑞山明显不信的表情，宋骞的胜负心上来了。
    楼上三大爷正在看新闻联播，老头儿耳背，电视开得有些大声。
    新闻联播：“英国伦敦东部一座警察局发生火灾……”
    宋骞同声传译：“A fire broke out at a police station in the eastern part of London， United Kingdom.”
    新闻联播：“现场有30辆消防车和175名消防员参与灭火工作……”
    宋骞：“At the scene， there were 30 fire engines and 175 firefighters involved in extinguishing the fire.”
    新闻联播：“目前，火灾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火灾原因还在调查中。”
    宋骞：“currently， there have been no casualties reported due to the fire. the cause of the fire is still under investigation.”
    丝滑流利，纯正的伦敦腔调，比宋瑞山公司接待过的外商说得更溜。
    开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