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烛虺的身影完全从视线中消失，顾瑶转过头来，问道：“那么，游子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扭转时间回到真正的过去吗？”
    “不止哦。”
    不止？！
    顾瑶微蹙起眉头，“愿闻其详”
    “比如，将他讨厌的人彻底抹去。”帝玉珏不紧不慢道：“只要在今世将本源抹除，再篡夺天道编织新的命数，那些他厌恶至极的人，便永远不存于世。”
    这个回答显然不够满足顾瑶的好奇心，她继续追问，“还有呢？”
    帝玉珏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反问道：“现在的你，是理性的你，还是感性的你？”
    顾瑶犹豫一瞬，斟酌道：“算是理性的吧。”
    束心石交由下位面的自己，留在大陆的自己必定是相对理性的自己。
    “那我便直说了，他为你安排了一条他画出的命数，至此往后天道命数再无法在你的命格上附着，你拥有一条璀璨光明且不受桎梏的前路。”
    若是细细听，能听出帝玉珏说话时的些许嘲讽。
    可是理性为主的这份分魂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未明说却已经从语气里窥探出端倪：“这算他的目的？”
    帝玉珏倒也不急，徐徐解释：“寻常不信命的家伙，追求的往往是打破败局赢下这一轮的因果。游子卿不是，他想将因果时光彻底颠覆。换句话说，他想制定新的规则。”
    得到这个意料之内的答案，顾瑶浅浅嗯一声。
    “他要拨回时间回到上一次因果的结点，将这一轮的因果规则打破，进而篡夺天道，去创造一个可以让你和他共存的世界。”
    你还有共存二字被帝玉珏刻意咬重。
    顾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了半晌，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
    帝玉笑吟吟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回应他的是顾瑶见鬼似的表情：“师父是在开玩笑吧？”
    唯独这件事，她无法相信。
    “没有哦~”帝玉珏摇摇手指，开口将过去娓娓道来，“本来确实不是这样的。景嫣死的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那家伙就坐在景嫣坠落的高台下，被雪整个埋了起来。
    我去把他从雪里捞出来，他问我‘有没有办法颠覆时光’我说有，但你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拨转时之轮盘。
    彼时，他自认为输给清疏，所以想通过颠覆时光这等骇人听闻的行为，来重置这一轮败局。”
    顾瑶嗤笑一声：“他可不像是会为了这等儿戏去逞强人。”
    早有所料的帝玉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扇子，故作神秘地扇了几下，继续说道：“你认知里的他当然不会，然而最初一世的游子卿就是这个样子目无规则、自大可笑。
    被我拒绝后，他不信邪，与我打下赌，如果他让整个半神界覆灭，那我就要告诉他颠覆时光的办法。
    清疏下在景嫣身上的情蛊作用还没有随着景嫣死散去，他对景嫣快要散溢殆尽的灵魂本源任有执念，清疏便以为他真的动了心。
    游子卿选择与他们玉石俱焚来触发天道的自保机制，让天道强制洗牌，以杜绝清疏接下来的计划，清疏也反咬了他一口。
    就赌约来说，他赢了。所以我告知他颠覆时光的办法。
    但局面，已经不允许游子卿单纯为一场败局倾覆过往。”
    帝玉珏顿了顿，回忆起遥远的往事：“他们二人都在最后一战里负了伤，游子卿奈何不了天道之上的清疏，清疏也杀不了天道下的游子卿。
    药灵假人早在世界重塑时被清疏附着上了杀死游子卿的命数。
    如此，二人长达三世的博弈拉开序幕。
    棋盘是整个天下，博弈的棋子是药灵假人。”
    听见药灵假人这个称呼，饶是现在是理性的分魂，顾瑶的面色还是一沉。
    “有这么一张牌在，游子卿便处于被动。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计就计，入局去一次次杀死假人来让清疏承受反噬。
    而你，在药灵假人和我的刻意保护下，诞生于景嫣残破的灵魂本源之上。”
    许是游子卿期望太高，许是撰写人多年空缺让天道将寻找撰写人优先度拔高。
    顾仪安的人格诞生之初便被天道选为了下一任的永恒之塔史书撰写人。
    听着，顾瑶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果然如此吗？
    帝玉珏仿佛看不见，继续说着：“从他遇见你的时候开始，他的野心就变了。让我想想是哪次……哦！权家那次！
    权安死后，游子卿恢复了局外人的记忆找到我，说他不想继续了。
    当时我以为他是厌恶了这等无意义的对抗，打趣地问他，是不是被权安的美人攻势攻下了。
    顾瑶，你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回我的吗？一向蔑视情感羁绊的他居然嗯了一声！
    他说，他感觉到在药灵假人之下的你，龟缩在那个假人的丹田里，很弱小，但很努力地想活下去。”
    说着，帝玉珏意味深长，“他说，他想让你活下去。”
    顾璃嫣诞生时游子卿之所以敢用蛊毒腐蚀掉她的命格，是因为早在几万年前，他就用同样的手法将权安那一世的命格除去了。
    天道无法定位没有命格的生灵，只能用现有命格挤占掉无命格生灵的生态位，所以，齐媛媛只一个小手段，权安就得殒命。
    那带有撰写人认定的天道气息被游子卿保存下来。
    如果当年不是权家还有齐昇逼得太狠，这份气息大概会被游子卿放在自己亲信身上，譬如十五十六他们几个。
    权家不肯放过齐媛媛和齐昇以及拒绝权安倾心的游子卿，齐昇同样不会坐视害死齐媛媛的游子卿和步步紧的权家。
    两方夹击中，经过细细考量之后，游子卿借明家、游书旭之手将天道气息给了齐昇。
    只是这些，帝玉珏没必要告知顾瑶，真实的时间线并非如此，但一个谎言需要许多个谎言去圆，作为盟友，他有责任为游子卿的谎言添砖加瓦。
    顾瑶怔怔看着他，神色不见轻松。
    “谢心悦那里，我让他抽空检查一下，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一个活的，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会儿我知道你活着，但你本源是破碎的，无法凝练出人格，也无法产出灵魂。
    我同景嫣有一笔交易。
    景嫣死得透透的，交易做不做都行。但我这人偏偏说话算话，所以我想借他的手让景嫣的本源活起来。
    哪怕在景嫣残存的本源上诞生出的生灵不会是原来的景嫣，也能勉强算是与景嫣有渊源的生灵。不耽误我履行交易。
    啧，别用这种表情看我！
    我这人做事只求对得起自己，对不对得起旁人得另算。
    接着说，果然如我所想，游子卿发现了那点残存的本源，并为你补齐了诞生人格灵魂必备的灵魂本源。”
    补齐灵魂本源，短短六个字便是旁人闻所未闻的禁忌了……
    顾瑶听着，眸光浮沉间忽然想到，若是天道有意识，遇到这么一位将规则研究透彻的怪物，怕是会不遗余力地驱逐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