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个晚上，这位虾线小弟口中的龙哥，总是会带着他一起，来到店里消费。
他们都是半夜过来，
吃点烤串，喝喝啤酒。
或者上二楼，涮个火锅，再搞一瓶老白汾。
不过每次必点的，
都有小店自己做的烤腊肠。
李瑞曾经从龙哥递上来的名片中，得知了这位社会龙哥的名字和职业。
赵振龙。
xx金融公司，贷后服务经理。
也就是催收欠款这种。
虾线小弟没有混上名片，龙哥一直叫他“小夏”。
从他们之前的言行来看，可以猜测到，这俩人催缴债务时用的手段，并不会多么文明。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
有被逼无奈可怜巴巴的债务人，也有就是欠钱不还的老赖。
“小催”这个职业，
几乎是从有信贷那天起，就开始游走于债务人与债权人之间了。
李老板的小店，
只要顾客不胡作非为，也不会把人拒之门外。
这天，
是李瑞店里卖出最后一截腊肠的日子。
龙哥与小夏两人，又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过来了，他们这次径直来到吧台，看来是想吃点烤串。
“老板，还有没有烤腊肠？”赵振龙率先问道。
“最后一根了，你们今天来的真是时候。”
“嗯，麻烦帮我烤一下，然后再来点肉串.四瓶啤酒。”
赵振龙点完餐，便看起了手机。
而小夏，最近却好像对马金戈同志很感兴趣。
不过他表达好感的方式，很难用纠缠来形容。
甚至连搭讪都谈不上。
毕竟小马瞪一下眼睛，就能让虾线青年缩回座椅。
这可能跟李瑞之前旁敲侧击的，
教育过小马有关，
“交朋友的时候，你可一定要睁大眼睛。”
“老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我大概明白了。”
坐在赵振龙两人不远处的，是一位知性大姐姐，进店后便将外套披在椅子上，
身材火辣，引人注目。
她今天只点了份招牌水饺。
“老板，是手工包的对吧？”
“是手工的，不过是包完了冻起来的，日期是，嗯，11月28号，包好没几天。”
李瑞查看了一下小冻侧板记录。
“呵呵，来一份。”女子笑道。
李瑞看她有些面熟，
但一时间又和之前的顾客又对不上号。
他将一份水饺取出来之后，交给了小哥。
自己则来到烤炉前忙碌。
不过这时候，厨房外的顾客，好像认出了这位知性的姐姐。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说道：
“桃子姐？我在网上看过你的mba课。”
桃子姐好像第一次在现实中被人认出来。
她耳根微红，想要说话，
最终却没有回应。
但一正脸更加做实了眼镜男的判断。
“就是她，就是她。”
眼镜男跟身旁的同伴讨论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拿出了手机。
“看这，不错吧？”
“卧槽，深藏不漏啊！”
两人讨论的内容，
丝毫不顾及“桃子姐”就坐在不远处。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龙哥，突然用酒瓶顿了顿桌子，
对他们喝道：
“喂，你们俩！对一位女士评头论足，很不礼貌吧。”
“关你什么事？”
双方声音逐渐变大，直到盖过了抽烟机的轰鸣，李瑞也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他及时从烤炉抽身，制止了他们。
“大家晚上吃个夜宵，别太激动。”
眼镜男与同伴愤愤地结账离开。
龙哥和小夏重新落座。
桃子姐却对龙哥，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很快，饺子煮好了。
萧寒直接端到了桃子姐的位置。
“请慢用。”
桃子姐叫住小哥，“小伙子，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长得还不错的，个子挺高，染的黄头发。”
“没印象。”
萧寒一脸懵，因为顾客的描述实在太过模糊。
不过李瑞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跟桃子姐问道：
“你问的是程爱怡？”
“爱怡？是二十一吧，ktv的21号。”
这时候，李瑞终于想起来这位“桃子姐”是谁了。
是那天跟ktv21号程爱怡，坐在一起吃饭的外卖员大姐。
她俩当时气氛还有些尴尬。
只不过今天桃子姐的穿着打扮一换，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
李瑞继续对桃子姐说道：
“这两天一直没看到她过来。”
“这样啊，”桃子姐喃喃自语起来，“我想给她道个歉的。”
陶静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在一家外企工作了十年，已经做到了高管的位置。
不过这家企业去年突然撤资，陶静也和老公一起，成了无业游民。
房贷车贷、孩子、老人各种压力压在一起，
她只能临时送起外卖。
但是冬天送外卖实在太辛苦。
陶静便又在家里，尝试起了网络直播。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以擅长的工商管理知识为主。
在这方面她有着丰富的经验。
可作为一个新人主播，还是分享知识的那种，
粉丝当然寥寥无几。
指望着靠直播赚钱，更是遥遥无期。
但随着巨额的打赏和一些奇怪的要求，
桃子姐直播间里，
mba课程逐渐沦为背景，
高跟黑丝的ol装，变成了主要内容。
自己的直播片段，也被剪辑到了很多视频里面。
标题不怎么好看，却也给她带来了不少人气。
而当她渐渐迷恋上了这种，来钱快的方式的时候。
那位曾经被她鄙夷过的ktv小妹，21号，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现在的我，跟她有什么不同呢？
我有比谁更高贵吗？
“算了，以后见到她再说吧。”
陶静吃起了饺子。
小店的饺子，可以从外表看到手工包出来的痕迹。
外形饱满，轮廓鲜明。
她今天点的是猪肉三鲜。
由手工剁碎的猪肉、虾仁、鸡蛋、韭菜、木耳，和在一起，
用料扎实，荤素合理。
而葱姜水在搅拌馅料时的加入，让饺子吃起来汁水十足。
吃到嘴里，
感受着味道鲜甜的同时，因为不同食材的小颗粒，让饺子的口感也非常丰富。
饺子馅料食材的丰富，
跟陶静的心情一样。
屈辱、悔恨、堕落的快感，与赚到钱后的满足，
一起杂糅在桃子姐的心头。
她抬头对老板说道：
“老板，里面的馅儿是不是变了？”